“你是何人?”宋巍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拔剑带人迎上前去,将面前两人团团围住。
那站在前面长相文雅、衣着华贵的郎君却丝毫不慌,对着宋巍浅浅叉手行了个礼,扬着眉,抬着下巴,志得意满地一只手背过身去,另一只手悬在胸前,对着虚空指指点点,“在下名叫周善俊,乃是今科探花,不知马车里坐的人可是静安郡主?”
宋巍手里悬着缰绳,扭头看向骑马走在马车旁边的宋少衡。
还未等宋少衡发话,坐在马车里的贺兰漪听见动静后,拨开窗帘,对旁边的宋少衡悄声道:“这人脑子有病,别搭理他,让他滚!”
宋少衡点了点头,“是。”
他抬眸看向宋巍,挥手示意。
宋巍心领神会,坐在马上,毫不客气地对面前的周善俊斥道:让开!”
“我问你里面是不是静安郡主,你何故对我如此放肆,你可知道我是官家钦点的今科探花,”周善俊摇晃着脑袋,那张长相文雅的脸也因为市侩作派变得扭曲,“你这个护卫怕不是新来的吧,这次我便原谅你了,下次不许再犯,我便直接去见郡主罢了!”
说着,周善俊便要靠近后面贺兰漪乘坐的马车。
“你听不懂人话,滚开!”宋巍轻蔑地望着周善俊,身后的手下直接拔刀挡在了周善俊面前。
眼前的刀刃闪着寒光,周善俊喉结滚动,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干笑两声,扯着嘴角继续张狂道:“我可是官家钦点的探花,待我授官之后,便是朝中肱骨栋梁,文官清流,你敢对我拔刀,是不想活了吗?”
宋巍冷笑一声,勒紧缰绳,枣红大马鼻孔里喷洒着热气,抬起前蹄差点砸到周善俊脸上,幸而跟着周善俊过来的小厮一把将他拽去路边,才不至于被踩毁了容。
“哎呀!”站在栏杆边的周善俊抬腿一脚踹开好心拉走他的小厮,抚平了身上昂贵的孔雀罗窄袖袍,扬手道:“我可是探花!他们一介府兵,怎敢对我动手!”
周善俊已经在这里连续蹲守了两三天了,好不容易在今日遇见了贺兰漪的马车,若是不能再进一步,实在是对不起他这娇贵身体熬夜的辛苦和身上这身重金置办的华服。
于是他又快步追上了贺兰漪辚辚行过的车驾,边追边气喘吁吁地高声喧哗,“郡主,您怎可如此对我,我可是当今官家钦点的探花啊!您如此薄情寡性,就不怕我一指诉状告去御史台吗?身为皇家之人,理当为万民表率,您指使府兵这么轻待于我,乃是将这全天下读书人的脸面踩在地上糟蹋啊!!”
他的叫嚷声极大,引得不少出门夜游的百姓和高门贵户凑了过来。
坐在马车里的贺兰漪和车外的宋少衡自然也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
“让人停车,”贺兰漪掀开车帘,挑眉怒声道:“我今日非要打死这个信口胡说的贱人不可!”
宋少衡勒停了身下的黑马,温声道:“这种人,何必劳烦郡主动怒,交由属下去处理吧。”
贺兰漪蹙着眉,坐在车窗边,“你不知道这厮有多恶心人,他那张嘴极擅狡辩,你跟他讲道理讲不通的。”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便让他闭上嘴好了,”宋少衡的眸色沉了下去,随后将宋巍喊了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没一会儿,宋巍过来禀报说:“郎君,我们已然把他扔河里去了。”
“你做的如此明目张胆,那群文官会弹劾你的。”贺兰漪没有料到宋少衡会这么做,她想起来那群唾沫星子乱飞的老家伙就觉得头疼不已。
即便是她平日里做事出格,天不怕地不怕,可碰见那群老家伙也是尽量能避则避的。
“无妨,”宋少衡眼神温柔,“他们要弹劾便弹劾,那些对属下来说毫无意义。”
贺兰漪觉得宋少衡这个人越来越有意思了,在朝为官者,谁不希冀着步步高升,得罪人的事自然是越少越好,可偏偏他不在意。
“罢了,若是日后皇祖母和官家责备你,你只管推到我头上,我会把事揽过来的,”贺兰漪极其义气地开口道。
望着贺兰漪清亮的眼眸,宋少衡神情淡漠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动容,他轻轻开口,“那就多谢郡主了。”
回去魏国长公主府,青窈和同钰早早就等在了台阶下。
“郡主,”贺兰漪下马车,青窈瞧见她右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迹从粉色衣袖外面渗了出来。
宋少衡下马走过去,温语道:“郡主落水了,劳烦娘子让大夫给郡主仔细瞧一瞧。”
青窈冲他点了下头,忙带着贺兰漪回去了玉露堂。
“郎君留步!”宋少衡站在廊下,喊住了同钰。
同钰一开始只觉得皇太后派来查案的人太过年轻,或许经验不足,难以破案,但后来他对宋少衡的观感越来越好,这人不仅道术高深,对魏国长公主府的法阵极其了解,而且待人温和有礼,尤其是对他和青窈,态度极好。
“不知管军还有何事?”同钰恭敬地问道。
宋少衡站在柱子边,压低声音,“刚刚过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名叫周善俊的探花拦住了郡主的马车,嘴里不干不净,不知他与郡主是有什么渊源吗?”
“他又拦下了郡主的马车!”同钰闻言暴怒,随即便要喊几个府兵过来,“不知管军是在哪里见到的他?这人是不教训不行了!”
宋少衡轻语道:“你不必再麻烦了,我已经让人把他扔河里去了。”
同钰长舒一口气,心中的愤怒算是压下去不少。
“管军不知道,这个叫周善俊大约一月前就一直在打探郡主行踪,几乎每日里都在往府中递门状,写些□□浪荡之词,郡主本不欲搭理他,可他竟蹬鼻子上脸,日日守在巷口,狗皮膏药似地缠着郡主,送花写词这些就不说了,他还四处散播谣言说郡主爱慕于他,即将招他入府为婿。”
“前几天郡主受不了,偷偷带人去打了他一顿,刚消停了几天,他便一纸状子告去了御史台,说郡主德行有失,行为无状,以皇室身份威压臣子,害得我们郡主被皇太后好一顿教训,这也就是我们国公现如今不在京中,不然,早让这人滚出汴梁了。”
宋少衡点了点头,眸色深沉,“我知道了。”
“对了,郡主不在的这段时间,府中可有异动?”
同钰摇了摇头,“没有,一切如常。”
贺兰漪换药的时候,宋少衡也在宋巍的强烈要求下回去了相府的别院清庭居。
大夫给宋少衡诊着脉,额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为难地望向站在旁边等消息的宋知羲。
“张大夫,我儿如何啊?”宋知羲穿着身黑色常服,一直没睡,在清庭居等到宋少衡回来。
张大夫撤回放在宋少衡腕上的手,“郎君的内伤极重,如今似又有复发之像,必须得好好将养着,不然,怕会拖成终身顽疾,以致危及性命啊!”
“好了,去开药吧,”宋少衡垂眸整理好袖口,声线冷冽。
宋知羲转身招手把宋巍喊过来,胡子颤抖,责备道:“你是怎么照看的二郎君!这怎么又复发了?”
“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别在这碍眼了!”宋少衡没好气地看向宋知羲。
“儿啊,咱能不能先,先把身子养好,再查那侍卫的案件啊?”宋知羲满脸慈爱,丝毫没有因为宋少衡刚刚说的话生气。
“相公,我们在地下城暗河里发现了数十具干尸,里面不乏有工部侍郎家的娘子等高门贵眷,”宋巍站在绿竹屏风前轻声道。
“什么!数十具!”
宋知羲知道这种事自己不该高兴,可面对如此争气的儿子,他心中还是不免升腾起骄傲之情。
宋知羲抬手轻轻拍了拍宋少衡的肩膀,“儿啊,走到这一步已然是立了大功了,你便放手交给大理寺和刑部那些人去查吧。”
他继续苦心劝慰道,“这案子涉及地太大了,官家定然会派有经验的官员去详查的,你刚回来汴梁不久,何必如此心切地递投名状啊,你的本事,官家和皇太后都是了解的,再说了,有爹爹在这给你撑腰,即便是有人眼红你的职位,料想他们也不敢轻易说些什么的。”
“已经是后半夜了,你不困吗?”宋少衡明显是并不打算接受宋知羲的提议,声音硬冷,“我困了,走吧,别在这影响我睡觉。”
但宋知羲哪里能放得下心来,把宋少衡自己扔在别院啊,“还没喝药呢,等下再睡吧,爹爹在这再陪你一会儿。”
“这会儿开始装慈父了,是因为觉得我比你那几个儿子有用吗?”宋少衡冷笑几声,“我劝你还是不要把希望托寄在我身上了,我当时答应你姓宋,也不过是为了在朝中方便行事,你就像之前一样当做从没有过我这个儿子便好,反正我也……”
“也什么?”宋知羲以为这个儿子会哭出来,可宋少衡连眼眶子都没红,也是了,受了那么多年的罪,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便哭出来。
他欠这个儿子的,不知道何时才能还完了。
“儿啊,你想做什么爹爹都依你,只是,别让我担心,好不好,”宋知羲哽咽地起身,走到宋少衡面前,“乖乖吃药,爹爹明日再来看你。”
宋少衡望着宋知羲离去的背影,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厮送过来熬好的药,宋少衡端起碗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让人去查查周善俊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宋巍领命离开。
他回来的时候,宋少衡还没有去睡觉,而是站在书柜前翻书。
“郎君,您在找什么?”
“一种可以控制尸体的蛊虫,”宋少衡放下古籍,抬眸看向宋巍,“我今日发现鬼樊楼的梼杌奴都是跟段如远一样的干尸。”
“您是说,杀死段如远和那暗河里的人都是鬼樊楼楼主所为?”
宋少衡眸色幽深,“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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