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魏国长公主府,玉露堂,已是深夜。

贺兰漪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苦药,不禁皱起了眉头。

“郡主,良药苦口,”青窈站在旁边,拿过来一叠桃花酥,“就着这酥饼吃,就没那么难入口了。”

“咕噜咕噜,”贺兰漪不情愿地端起药碗,闭着眼一饮而尽,喝完没多久苦味就从胃里反了上来,“哕!”

她捂着胸口,忙拿了个桃花酥填进嘴里。

“嗯?你让人去买的啊?”贺兰漪大口嚼着桃花酥,又甜又香,味道不是长公主府厨子的手艺,反而像是外面王记卖的那种。

青窈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宋管军刚让人送来的。”

“宋少衡?”

“对。”

“他这人倒是不错,”贺兰漪又拿了块桃花酥,思及宋少衡今夜在鬼樊楼救自己的事,她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对了,明日里等我醒了,你去莲居把兰月给我喊来,我有话要问她。”

青窈给贺兰漪关上门后,又嘱咐着院门口的府兵一定要多加防备。

但贺兰漪刚经历了鬼樊楼那一遭,她累的躺在罗汉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并没有心思再偷溜出府。

夜色静谧,天边堆着黑云,似乎又快要下雨了。

轰隆的雷声落在耳边,吵得贺兰漪睡不着觉,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想喊青窈进来给她找些棉花堵住耳朵。

岂料,入目所见并非是她罗汉床上悬着的牡丹花帐顶,而是一座经年历久的古寺,周边山峦群立,烟雾缭绕,古木参天,郁郁葱葱。

古寺大门两侧竖立着两只石狮子,双目如铜铃,在朦胧夜雾的掩映下显得有些面目狰狞,墨黑牌匾上书着知幻庵三字,庵墙上布满青苔,随着浑厚的钟声响彻山间,朱红的山门缓缓朝贺兰漪打开来,里面走出来三个着海青僧伽梨的比丘尼。

“小娘子,既然来了,便是有缘,不妨入庵中吃盏茶吧,”其中一个高个师姑手握小叶紫檀的佛珠,满脸笑意地冲着贺兰漪走了过来。

贺兰漪闪身躲开她的手,后退两步,警惕问道:“这是哪里?”

三个比丘尼相视一笑,“小娘子这话有趣,这里正是汴梁白傀山啊。”

“白傀山?”贺兰漪自小在汴梁长大,从未听说过什么白傀山,更何况她刚刚明明是在魏国长公主府睡觉,怎么会一转眼就来到了这里。

此事定有古怪!

雾色渐浓,冰凉的雨珠落在脸上,雨势愈加大了。

站在青石台阶上的矮个师姑抄着袖口,挑着眉尖酸刻薄地望着贺兰漪,“小娘子,进来避个雨吧,等一会儿衣裳都要打湿了。”

贺兰漪抬眸打量着几个尼姑,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直觉这庙庵定然不是个寻常地方,她又偷偷掐了下自己的右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不是梦。

“我,我不进去了。”

“小娘子,你当真不进来吗?”一直站在高个师姑身后的胖尼姑手里拿着一只烤猪蹄,嘴角吃的油光锃亮,侧过头,用十分粗重的嗓音恐吓道:“等下你可别求着我们进来!”

“本郡主长这么大,可从来不求人!”贺兰漪冷笑一声,转身就离开了知幻庵门口。

她冒雨顺着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下山,山路泥泞难行,好几次都差点摔个屁股墩。

大约走了一刻钟后,贺兰漪隐隐约约瞧见似乎有个草亭子矗立在朦胧雨雾中,她长吐了一口气,准备走过去避避雨。

那四处漏风的草亭子建在地势偏高的陡峭山崖处,贺兰漪走进去,抬手囫囵擦了下脸上的雨珠,山风刺骨,冷的她打了个喷嚏。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贺兰漪踮脚站在草亭子下的石凳上眺望远方,希望可以瞧见山下灯火通明的汴梁城,但可惜山高谷深,朦胧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跳下石凳,贺兰漪吸了吸鼻子,抱着胳膊,准备在草亭子下等到天亮雨停之后再下山。

可她坐在草亭子里没多久,忽而听到身后茂密树丛里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猛然起身,鬓发乱糟糟的,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干树枝,“谁在那!”

一团阴翳在树丛后的黑影逐渐在浓密雨雾里显现,离草亭子也越来越近。

贺兰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抓着树枝的手指又攥紧了些许。

直到那团黑乎乎的影子走近现了身形,一张有些狼狈的秀美脸庞露了出来。

“江姝绾,怎么是你啊?”贺兰漪松了一口气,手里拿着的树枝放了下来。

“见过郡主,”江姝绾垂目欲泣,带着哭腔走到贺兰漪身旁,“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贺兰漪问她,“你也是一睁眼就来这里的吗?”

江姝绾点了点头,把碎发别去耳后,紧张道:“妾刚刚正在睡觉,一睁眼就站在一个尼姑庵门前了,出来三个尼姑要我进去休息,如此深山老林,那尼姑又未曾剃度,瞧着眉眼风流,我怕是那娼尼,转头就走了,幸而在此遇见了郡主,不然可要把我吓死了。”

“你可听说过白傀山?”贺兰漪看向身旁坐在草亭下的石凳上的江姝绾。

江姝绾一脸懵,“没听说过,那是什么地方?”

“我们现在在的地方,那三个尼姑告诉我说的,这里是汴梁的白傀山。”

“她们在说假话,”江姝绾蹙着眉头,“我之前看过许多次汴梁的山川图,并未有哪座山叫这个名字。”

山中阴风飒然,贺兰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下估摸着自己和江姝绾应该是中邪了,民间说法是狗血和桃木枝可以驱邪,但此时她身边什么都没有。

莫名地,贺兰漪脑海里想着若是宋少衡这会儿在此便好了。

“我们今夜便呆在这不要乱动了,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吧,”贺兰漪轻声道。

江姝绾有些惊恐地环顾四周黑黢黢的树影,草亭外的雨声在此时也显得格外恐怖,“郡主,你说这山里不会有猛兽凶禽出没吧。”

贺兰漪也有些紧张,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树枝递给江姝绾,“别怕,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郡主,你听没听见铃铛的声音?”江姝绾猛然站起来,惊弓之鸟般后退了几步。

“铃铛声?”贺兰漪也站了起来,耳朵微动,拿着树枝仔细听着。

冷风吹进草亭里,带着“叮铃铃”的清脆铃铛声。

不远处,有一团光亮正在靠近这里,贺兰漪和江姝绾急忙藏到了草亭后面的茂密树丛中。

随着那金铃声响越来越清晰,贺兰漪和江姝绾两人都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没一会儿,草亭下传来两个女子的温柔声音。

“娘子,咱们怎么会来这里啊?”

“我也不知道,就仿佛是做梦一般,深山幽谷,杳无人迹,真是吓人啊。”

贺兰漪和江姝绾对视一眼,估摸着来人也是同她们一样的倒霉蛋,于是拿着树枝,壮着胆子拨开茂密树丛,回去了草亭下。

她们两人突然出现,把草亭的主仆二人吓了一跳,尤其是看起来年纪稍小一些的女使,吓得藏在了那面容温婉的娘子身后。

“你们是何人?”

“外面雨势甚大,我们是过来躲雨的,”贺兰漪打量着那两人,缓缓开口道。

那温柔可人的娘子手里提着灯笼,试探着问:“两位妹妹也是突然来到这里的吗?”

“对的,姐姐也是吗?”江姝绾从贺兰漪身后跳出来,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金铃声簌簌,那位娘子的小女使突然睁大了眼睛,抬手指向贺兰漪的身后。

“那,那是——”

瞧着对面两人脸上均露出惊恐之状,贺兰漪和江姝绾几乎是同时转头。

朦胧雨雾中,从往上延展的青石石板上走过来一只巨大的黄皮老虎,两只如铜铃般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亮,它抬了抬尖锐的爪子,嘴里一排尖利的牙齿左右磨了磨,冲着草亭下的四人就扑了过来。

江姝绾被吓得僵在原地,腿都动不了了。

贺兰漪急忙去拉江姝绾的胳膊,可谁知江姝绾腿软突然瘫倒在地上,脸上一瞬间失了血色,苍白如纸。

那主仆二人藏在草亭子后面,惊恐地望着这一切。

老虎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贺兰漪和江姝绾眼前。

“你快些起来啊!”贺兰漪横手举着粗壮的树枝,左攻右防,挡住了老虎尖利的牙齿,费劲地扭头喊着江姝绾。

但贺兰漪的右肩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老虎尖锐的爪子抓破,流出了泪泪鲜血。

“小娘子,戳它的眼睛!”那主仆二人冲了上来,连拉带拽地把江姝绾从地上扶起来,带离了草亭下面。

只听见一声唱彻山林的兽声嚎叫,贺兰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树枝,竟然让她就这么轻易地打败了如此凶猛的一个庞然大物。

老虎左眼里不断有血渗出来,往后退了几步,躺在地上打滚。

贺兰漪趁此间隙,跟着江姝绾和那主仆二人拼命逃跑,不知不觉间,竟又回到了那知幻庵门口。

“师姑,快些开门,救命啊!”江姝绾近乎是拼了命一般使劲拍打着朱红大门。

没一会儿,“咯吱”一声,门开了。

“咱们快些进去吧,”那温婉的娘子看向仍旧有些迟疑的贺兰漪。

老虎的咆叫声透过山林,似乎越来越近了。

贺兰漪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进去了庵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站在大门里面的那个矮个尼姑似乎是在咧着嘴笑,可眨眼过后,矮个尼姑就又重新变成了冷脸模样。

尼姑领着她们走过山门,绕过慈悲殿和中间坐落的大雄宝殿,从廊庑下径直去到后面院子左侧的療房。

“客房已经满了,几位娘子今日里便暂且歇在我们平日住的地方吧,看几位的衣裳都湿了,我佛慈悲,我们这柜子里有干净的僧袍,若是不嫌弃,你们先可以换上,还有,我们这里只有素斋,等下我会给你们端来。”

温婉的娘子笑着开口,“多谢师姑。”

“哦,对了,我们庵里东边藏经阁还住着借宿夜读的书生和其他香客,你们切莫过去打扰。”

尼姑带着她们过来的療房是中间打通的东西两室,正好可以两人一间。

提心吊胆地跑了这一路,江姝绾嗓子里干涩地快要说不出来话了,她随手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尽管贺兰漪也很渴,但她总觉得这里处处透着古怪,在事情未明了之前,她并不敢喝这里的水。

“刚刚还要多谢娘子机警,不知如何称呼?”贺兰漪看向身旁已经换好僧袍的温婉娘子。

“妾身名叫候皎皎,汴梁芷泉巷人氏,娘子喊我皎皎便好。”

候皎皎。

贺兰漪头皮发麻,冷意直冲天灵盖,这人不是二十年前便溺水身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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