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前你换了一条从达班带来的白色连衣裙。
此刻日头西斜，很多商贩都摆上了小摊，你戴着墨镜，披散的头发柔顺地垂在两肩，手里举着但拓给你买的一只冰淇淋。
三边坡贫富分化严重，有钱人在赌场一掷千金，穷人白天为有钱人卖命，晚上还要在市集售卖补贴家用。
一路上你看到很多断手断胳膊的人，有的断口处早已愈合，有的包着纱布还在渗血。
但拓告诉你那是欠了债还不上，用身体的一部分还债了。
“为什么会欠钱？是因为去赌场输钱了吗？”你问但拓。
他苦笑着摇摇头:“不是，赌场是有钱人娱乐的地方。穷人欠钱大部分是因为生活所迫，逼到绝境了只能去借钱，还不上的是大多数。”
“很多人借的本金没多少，反而是被无限翻倍的利息压垮的。”
看似热闹的大曲林，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少人的血泪。
路过一处摊贩，你停下来脚步。
是一个卖饰品的小摊，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发绳、卡子，以及一些小挂坠。你觉得漂亮驻足把玩了一会儿。
“这个好看你试试。”但拓从身后凑过来，伸手拿起角落的一支簪子。
三边坡的女孩子大多会蓄长发，结婚后用金金银簪子等发饰将头发盘起来。
这两年许是进出口贸易增多，市面上多了些款式更新颖的发饰，受到很多未婚的女孩子的青睐。
但拓手上拿的这一支，一看就不是三边坡本地的样式。
那是一支银簪，簪头做成梅花枝形状，花枝末端隐约露出来一只鸟儿的头。
是一只雀，雀鸟的眼睛用翠色点过，显得鸟儿十分有神。
摊主是一位老婆婆，见状连忙用勃磨语热情介绍了一番，说要帮你戴上试一下。
婆婆的勃磨语带着老一辈的口音，与你平日在达班听到的不太一样，只听得懂她说的可以试戴。
你看了一眼但拓，他眼神也透出一丝期待。
婆婆将你的头发全部聚拢到一起拧了两下，用簪子挑起一绺挽了两圈又从发束中穿过去，一个温婉的发髻就出现了。
簪头的梅花隐在发间，雀鸟的头和发髻融为一体，盘起的发髻化为了雀鸟的身体，点翠的眼睛为整个发髻增添了更多灵动的气息。
“很好看的。”婆婆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夸赞。
“好看吗？”你转了个圈，问但拓。
盘起头发露出了透白的脖颈，在白色的连衣裙的衬托下仿佛一只白孔雀。
“好看。”但拓伸手抚了抚你耳鬓没有挽进去的碎发，声音有些飘忽。
暮色已经四合，周围摊位上依稀点起了灯。
借着微弱的天光，你看到了但拓发红的耳尖。
你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咬了一口快要化掉的冰淇淋。
但拓回过神，问了价付了簪子的钱。
1000勃磨币。
“贵吗？”你问他。
“不算贵。”但拓收好钱包，伸出胳膊护在你背后。
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你这三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达班，吃的用的都是现成的，实在是不知道物价几何。
“摆摊的大部分都是小本生意，赚点零钱补贴家用。”
“这簪子看着不像三边坡的东西。”
但拓忍俊不禁:“三边坡不产东西，很多东西都是外来的。也没什么产业，只有....”
他的声音微弱下来，眼神也逐渐黯淡。
你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有遍地的罂粟和毒品。
一时无言。
你们就这样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几个瞬间。
身边的人来人往，有本地人，也有外地口音。
潮湿的空气在鼻腔一团一团地打转，执拗对抗着每次的呼吸，你只好用力大口喘气，才不至于被这潮气憋闷住。
就这样走了很久，手里的冰淇淋终于吃完了，融化的奶油滴在了手间，黏黏腻腻。
就像你此刻的内心。
“但拓，我要洗个手。”你举起双手在他眼前晃晃。
“冰淇淋流到手上了。”
但拓顿住脚步，往四周看了看，不远处有一个水龙头。
“去那边洗一洗。我陪你去。”
你看着只有一二百米的样子，想着自己快去快回，便说:“不用了，你就等我两分钟，我洗完手回来找你。”
但拓又看了看距离，让你快去快回。
你举着两只手一路小跑来到水龙头跟前，拧开后却发现并没有水。
呔，这个破地方，真是让人忍不住吐槽。
你又环顾四周，附近再没有像是能有自来水的样子，只有再远一点一家卖果切的小摊。
能卖水果切应该有清水可以洗手吧。
回头看但拓还在原地等你，你打算快去快回。
小摊只有一个半大的孩子，你琢磨了一番用勃磨语开口问，有没有可以洗洗手的水。
孩子指了指摊子背后的一个水桶。
这里已经离集市有点距离了，天完全黑了下来，摊子背后放水桶的地方有点黑，你绕到后面去蹲下来，将手伸进桶里搓了搓。
刚要起身，只觉后脑一阵剧痛，失去意识前，你只来得及在心里暗骂一句。
他娘的不会又要被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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