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溟猛地转过头去看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脸更红了：“谁害羞了？”
成灼没吭声，目光下移，明晃晃地落在他的扣得严严实实的病号服上，挑了挑眉。
“我怕冷不行？”洛秋溟说的理直气壮的，在成灼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开始解扣子，好在病号服本来就宽松，单手两三下就解开了。
病房里暖气也太足了。
成灼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细长手指的动作，喉结上下一滚。
衣服脱不脱的区别其实并不大，因为他的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纱布裹着，只露出了肚脐的一点皮肤，身体一点赘肉也没有，连腰也匀称得恰到好处。
成灼沉下心，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他胸口的纱布，露出一道又长又深的爪痕，从胸膛一直快要划到腹肌。虽然已经被缝合好，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他停顿了半天，动作更轻了，全神贯注地给洛秋溟上药。
原本有些不自在的洛秋溟也放松很多，正过头来，盯着他翘了几根头发起来的后脑勺发呆。
这些天看到的一直是顺毛成灼，行为做事也没那么有压迫感，第一次让洛秋溟有了他比自己小的实感，恍惚间又想起他说自己身体好。
哪怕有血族给他打的“毒药”，也能在药效过去之后暴起打狗，这样的身体素质确实异于常人。
只不过这种身体素质好的，要么是加入血猎，要么也是去特警队，很少在国安局当这种发挥不出来实力的职位。
这个人身上的谜团还是太多了，可洛秋溟此刻袒露最脆弱的地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全感。
很奇怪。
伤口又疼又痒，还有些凉意。
“打狂犬疫苗了吗？”成灼突然抬头问道，正好对上洛秋溟晦暗不明的视线。
洛秋溟一愣，“应该打了。”
“疼不疼？”
生理盐水擦过缝针的位置，有点凉，成灼问完这句话就没有继续的动作了，像是在等洛秋溟的回答。
“不疼，”洛秋溟说道，“哪有那么娇气？”
成灼点点头，动作麻利地换好药裹上纱布，剩下的伤口和胸口这道相比就显得小巫见大巫，可成灼的脸色越来越不明朗，连身上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森林里发生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洛秋溟默不作声，只是穿好衣服，沉默半晌才开口，语气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就是被血族抓进了森林，我想办法带着你逃出来了，结果没走多远就碰到了鬣狗，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语焉不详，成灼也知道，可他没有追问，只是默默握紧了拳头，“我要是没醒呢？”
“我就算死也会把你好好带回来的，”洛秋溟略显不自然地笑笑，“挡子弹的人情太重了，我还不起。”
听见这话，成灼更是微微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洛秋溟能感受到冷下来的氛围。
安静几秒，成灼才问：“他带我们去哪了，你是怎么带我出来的？”
“这些都不重要，”洛秋溟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重要的是，你记不记得我们还在审讯室和林易对峙的时候，我想用异能带你走，但是根本用不出来。”
“记得。”
“如果是因为审讯室里有特制的屏蔽装置，那为什么我们能被林易瞬移带走？退一步讲，如果他真有那么强大的能力，为什么又要一直老老实实的被关在牢房里？有第三个人在审讯室里拿东西让我的异能失效了，这个人是谁？成灼，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相比之下，森林里的事更像是在转移注意力。”
洛秋溟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耐心，可成灼似乎并不领情，只是黑着一张脸追问：“如果我没醒的话，你可能会死。”
洛秋溟笑笑：“我死不了的。”
成灼不吭声，从他的表情判断，他似乎是不太高兴。
洛秋溟向来不是那种很会提供情绪价值的人，面对情绪大部分时间选择了无视，可此刻他却有点不太舒服，想解释什么来缓和气氛，可是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半晌，还是成灼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什么时候出院？”
洛秋溟指指门口：“梧童这会儿应该在外面，你和我说完，就收拾东西出院。”
“好，”成灼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来转告你，国安局那边给我们放了一周的假，重组血猎的事情，等你休假结束再说吧。”
他说完这些就要走，被洛秋溟下意识伸手拉住，可右手目前还有些使不上力气，一动就疼，洛秋溟没忍住，下意识“嘶”了一声。
成灼立马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先把血族的事情处理好吧，”洛秋溟装作没事发生一样甩了甩手腕，“重组血猎的事情，不着急。”
成灼握住他还在乱动的小臂，眼神低沉，“伤没好就别乱动。”
洛秋溟一怔，回过神来时，成灼已经松了手转身离开。看他脚步稳健，脊背挺直，一点也不像刚刚受过枪伤的样子。
手臂还残留着成灼掌心的余温，一点点消散。
等到触感和温度完全消失后，洛秋溟拿起密封袋里的枪，编号是他的那一把，应该是成灼一早带来的。
洛秋溟取出弹匣，从里面抽出一根剩余不到十厘米的细香，眼神黯淡了许多。
许久，洛秋溟打通电话，对那头说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成灼前脚刚走没多久，梧童就推门进来，有些诧异地看向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洛秋溟：
“我说他可真奇怪啊，自己伤还没好呢，天还没亮就跑过来守着你，这会儿又黑着脸走了，你欠他钱了？”
吐槽完，梧童凑近了些，小声对洛秋溟说道：“你不是能自愈吗，还让他给你换什么药啊？”
洛秋溟有点无语，抬脚就作势去踹他：“该在的时候不在，少在这说风凉话！”
“我这不是去办手续了嘛，”梧童甩了甩手中两张纸，“我说人类的制度真是复杂，出个院还要跑上跑下。”
正说着，门又被人推开，梧童吓了一跳，看见是杨禹才稍微松了口气，后者似乎没听见梧童的抱怨，只是对洛秋溟说：“我的车在下面，随时可以出发，你确定现在就去？”
“嗯，”洛秋溟起身，看向梧童，“你和我一起去么？”
梧童懵逼：“去哪？”
洛秋溟看了杨禹一眼，继续说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来历么，去了就知道了。”
洛秋溟和一脸懵逼的梧童坐上杨禹的车的后排，杨禹的眼神中也透露着几分疑惑，发动前又询问道：“你确定他和我们一起去？”
听见这话，梧童莫名紧张起来，捂住自己的胸口问道：“不会要带我去你们血猎的什么保密基地吧？我可是个普通群众！”
洛秋溟看看梧童，又看看杨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血族这事情，目前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满意了吗？出发吧。”
杨禹和梧童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双方都觉得对方不应该知道这件事。后者率先反应过来，语气激动：“洛秋溟，你疯了吧，自己的身份也敢往外说，真当他是你叔啊！”
杨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对着梧童冷哼一声，“我还想说呢，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
“你才小屁孩！你知道我多大年纪吗？”
眼看着这两个人要吵架，洛秋溟皱着眉打断：“别吵了，我说出来也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现在完全信任的人也就你们两个了，现在情况特殊，有些事我需要你们帮忙。”
“成灼呢？”杨禹问。
洛秋溟吞咽唾沫，想起成灼的眼神，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不能完全信他。”
车子缓缓发动，坐在后排的洛秋溟闭目养神，而梧童抱着手臂面色不悦，又不敢直接对着洛秋溟发泄不满，只能偏着头看向窗外。
还是前方的杨禹感受到了他的不悦，对这件事接受的速度也很快，一开口还是长辈的语气：“我说小梧童医生，咱们之前也算是合作过，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耍性子吧？”
梧童掀起眼皮看他，眼里不满的情绪还是非常明显：“区区人类，懂什么。”
“哎。”洛秋溟依旧闭着眼，听见这句话后立马微微皱起眉提醒梧童。
偏偏梧童顺着杆子爬，语气中还有点委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们才认识多久啊，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万一他哪天出卖你怎么办？”
之前一直没有告诉梧童，就是担心他会是这个反应，这会儿一想到要两边解释，更是头都大了。今天才醒了没两个小时，话倒是说了一堆。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洛秋溟言简意赅。
“哼，”梧童小声嘟囔道，“有点耐心全给成灼了，还说不信他。”
洛秋溟总算睁开眼，给梧童甩了个眼神，后者不再吭声，只是扭头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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