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溟就这么坐了许久,才又去翻看同时期的其他记录,可这毕竟只是杨家的资料,很多东西都不全,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关于在森林里失踪那家人的任何信息。
回到楼上,杨禹和梧童还真在外面拔野草,后者从来没干过这种活,一张不大的脸上到处都是土,一看洛秋溟出来,二话不说就扔了铲子,哭丧着脸朝他跑过来。
洛秋溟毫不犹豫地伸手拦住梧童,一本正经地问杨禹:“你知不知道血猎的档案现在在哪里?”
梧童:“你真冷漠……”
杨禹拍拍手中的土,皱着眉头起身:“血猎的档案?近些年的有电子存档,再以前的都是纸质材料,我估计收编的时候被国安局一起带走了,不清楚具体是在哪,可能得去问问成灼。”
一提到成灼,洛秋溟就莫名有些头疼,嘴上应道:“好,我到时候去找他。”
…
终于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洛秋溟直接脱掉了上衣,径直走到全身镜旁,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百年过去,他不过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代价是长久的孤独和不断的失去。
洛秋溟叹了口气,轻轻摘掉颈侧的纱布,另一只手隔了些距离靠近,伤口以缓慢的速度慢慢愈合,带着些痒意,让洛秋溟想起成灼给他上药时的触感,猛地收回了手。
算了。
等它自愈吧。
洛秋溟避开伤口洗了个澡,卸了力气一般,摆出一个大字仰躺在床上。
睡眠能恢复他的大部分精力,哪怕是睡不着,洛秋溟也会强迫自己入睡。大部分时候他的睡眠很浅,稍微有什么动静他就会醒来,各种助眠的东西用了个遍,也没什么作用。
想着想着洛秋溟都有点气笑了,这段时间为数不多睡得好的时候,居然是被弄晕之后。
接下来的几天,洛秋溟都在家待着。
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睡得格外沉,像是有什么东西笼罩着他,像是刚回到人间的那个晚上。
白天换药时,就会发现他的伤口愈合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很多,像是用了自愈能力一样。
洛秋溟把这归结于睡眠质量好带来的强大自我修复力,但完全没发现每晚他刚一睡着就会出现在身边的黑影。
黑影大部分时候只是黑着一张脸站在床边,隔空描摹洛秋溟的伤口,然后黑着脸离开。
小部分时候,他会坐下,静静地盯着洛秋溟看,仿佛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丢失的东西。
不过这些洛秋溟全然不知。
他不需要吃太多东西,还有梧童定时定点来给他送药。有了上次没打抑制剂的惨痛经验,梧童说什么也要监督着洛秋溟按时打抑制剂,生怕他再出什么问题。
一直到假期的倒数第二天,梧童打来电话,语气严肃:
“你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两人约在洛秋溟家里见面,刚一开门,梧童就劈头盖脸地问:“你让我化验的那个香,是从哪来的?”
“怎么了?”
梧童:“我还没那个能力化验出来成分,所以托了个在药物监测局的朋友做的,你看看。”
洛秋溟接过报告,只扫了一眼成分,就放了下来,神情凝重,语气却没有一丝意外:“血荼蘼。”
“祖宗,你知不知道血荼蘼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彻底灭绝了啊?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啊,如果不是杨叔拦下来,估计我直接被抓走了!”
血荼蘼,顾名思义以血养花,血不死花不谢。
“这是我从血族的古堡里带出来的。”
“你知道它是毒还带回来?你就不想想,如果被国安局发现你手里有这玩意怎么办!”
洛秋溟冷静地看向梧童,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毛骨悚然:“血荼蘼在人类社会中不可能存在,但我被带走那天,在国安局的审讯室里,也中了血荼蘼的毒。”
“等一下等一下,我没听错吧,在国安局??不是,你怎么确定是同一种的?”
“让人神经麻痹、失明,异能失效的毒,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了。”
没过多久,杨禹也赶了过来。
洛秋溟说了自己的猜测,杨禹听完后沉思半晌,才说道:“如果真是血荼蘼的毒,那其他人为什么没有事,这是专门针对你的吗?”
“你确定其他人没有事么?”洛秋溟反问道。
他这么一问,杨禹的脸色唰地变了,“力恒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又检查不出来什么毛病,我还以为是他受了枪伤没恢复好。”
洛秋溟的脸色沉得有些吓人,嘴里吐出一个名字来:“但是沈书谕没事。”
梧童也被他吓得变了脸色:“沈医生…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啊?”
“如果,”洛秋溟花了点功夫才让自己的语气平缓得听不出情绪波动,“如果这花是用我的血养出来的,对我的影响是最大的,其他血族可能会免疫,但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没有反应。杨禹,你让方梁和圆圆去医院守着,最好想个什么办法住院,盯住他。”
“好。”杨禹答应下来,“你明天就要正常上班了,恢复得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洛秋溟想起什么,继续问:“成灼这几天有消息吗?”
“成灼?他也在休假啊,你出院之后他还在医院里住了两天,然后应该就回家了吧,这几天一直没看到过他,有什么事都是齐逢在做。”
成灼和杨力恒的反应都还算正常,成灼昏迷了一晚上才醒过来,杨力恒也一直昏迷不醒,只有沈书谕不太对劲。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成灼。”洛秋溟说道,“等我上班之后,自己和他说。”
两人走后,洛秋溟独自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白天还万里无云,到了晚上又是阴云密布,一开窗,空气里都是潮湿的热气,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就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洛秋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半个身子都缩在宽大的凳子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幅度轻晃着。
这一周从濒死的状态脱离出来之后,就一直这么闲散地生活着,美其名曰放假,实际上除了睡着后,洛秋溟没有一丝一毫放松。
围绕在他身上的谜团,像是座高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雨更大了,洛秋溟却一点也睡不着。
他有种奇妙的第六感,也或许是因为环境,他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
钟表上的时间指向九点半,窗外一道闪电过去,倏地,白炽灯熄灭。
停电了。
天色已晚,森林里一片漆黑。
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成灼却没有打伞,只是穿着件纯黑色的雨衣,站在长满了杂草的青白色石碑面前。
无名墓碑,青苔丛生。
成灼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触到冰凉的石碑上,残缺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脑海,熊熊火焰在周遭燃起,如同置身火海,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慢慢靠近的身影。
察觉到有人靠近,成灼在起身的瞬间举起枪,枪口直直对准来人,在闪电划过的瞬间看清了对方的脸。
不是洛秋溟,而是祁山。
“想起什么了吗?”
成灼额头的冷汗混杂着雨水滑落,他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面色如常地放下枪,冷声道:“你希望我想起什么?”
“想起他是怎么亲手杀死了你,还有你的家人。”
“我说了,”成灼看向祁山,“我不需要你提醒我。”
“一直不告诉你真相,是担心对你而言过于残酷,可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犹豫,处处妨碍,我作为你名义上的父亲,实在是看不下去。”
成灼愈发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山面色冷峻,指向旁边另外两座无字碑,用冷漠的语气宣判:“这是你亲生父母的坟墓。你不是一直在找自己的过去吗?这就是你的过去。”
雨水穿过祁山的身体直接落在地上,他没有实体,说出来的话却犹如一记重锤,打得成灼头脑发懵。
半晌后,成灼才弯下腰,指尖划过那两块冰冷的石材,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不断响起的耳鸣声,和祁山冷漠又疏离的声线:
“在即将跨到四千年时,你和你的父母作为血猎到森林巡逻,却正好撞上了叛逃的领主洛秋溟,他一把火把你全家都烧了,又在你弥留之际救了你,所以你才会成为下一任领主,而他,却在人类社会中逍遥自在地活了百年。”
成灼的眼眶变得通红,双拳紧握,“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大可以去查,本来上次林易把你带回来,就打算告诉你这些,不过当时你情绪激动,什么也听不进去,现在可以好好想想了吧。”
成灼的眼睛红得像是快要滴血,吐出几个字:“我说了,不准动他。”
祁山很轻地笑了一声,仿佛看穿了成灼的想法:“我知道你不相信,你可以慢慢求证。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现在没有干脆地杀掉他。”
“要杀,也是我亲手杀。”
…
城市里。
暴雨来得突然,全城范围内突然停了电,洛秋溟几乎瞬间意识到不对劲,猛地站起身,一只手握住了枪把。
就这么起身的一瞬间,窗外闪过一个黑影,洛秋溟猛地站起身,再去看时又什么也没有。
这可是十八楼。
下一秒,黑影闪现在他的眼前,冰凉的手猛地掐住了洛秋溟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抵到落地窗的玻璃上。
桌上的红酒杯被打翻,玻璃和红酒洒了一地,像是摊鲜红的血。
明明扼住他的喉咙,却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不足以让他窒息,只是闻到一股浓烈的信息素味道,几乎是靠着信息素来压制住他,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洛秋溟几乎瞬间就意识到这人的身份,借着窗外闪过的雷电去看他的脸,却发现他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只看不太清楚的眼睛。
他的个子比洛秋溟高,体型也比他大一圈,整个人都罩在他身上,信息素几近狂躁。
从这个角度,枪打不到人。
洛秋溟皱眉,想把那人掐自己的手给拽开,却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低的吓人,还带着森林里独有的潮气。
对方缓缓松了手上的力气,可嚣张的信息素却没有收敛分毫,这应该是临时标记的原因,洛秋溟会被他的信息素完全压制。
又是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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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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