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那张被气泡笼罩、模糊不清的脸凑得极近,滚烫的呼吸狠狠喷在我脸上。
“再说一遍。”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我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但心底那股绝望的疯狂支撑着我。
我仰着头,迎着他无形的、却几乎要将我撕碎的目光,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我说……我不爱你……我对你……只有……”
后面的话被一个粗暴的吻狠狠堵了回去。
不算吻。
是撕咬、惩罚,或者……
也可以是是带着滔天怒火的宣告。
哥的唇冰冷又滚烫,血腥味弥漫,他以近乎绝望的力度狠狠碾过我的嘴唇,撬开我的牙关,蛮横地掠夺着我的呼吸。
他的手死死扣着我的后颈,强迫我承受这个带着毁灭气息的吻。气泡在他头顶疯狂地膨胀,几乎要撑破屋顶,翻滚的银灰色雾气像沸腾的岩浆,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度和危险的气息。
我被他吻得几乎窒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咸涩的液体滑进我们交缠的唇齿间。身体软得站不住,只能徒劳地攀附着他。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被这狂暴的怒意和绝望的吻彻底吞噬时——
“啪嗒。”
一声刺耳的脆响。
玄关处传来塑料袋落地的声音。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或者说,从我们进来开始,就一直没关上。
我和哥的动作同时僵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艰难地侧过头,越过哥的肩膀,看向门口。
杜岁娥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击碎的……绝望。
她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掉在地上,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滚落一地。
死寂。
令人窒息。
只有我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
杜阿姨的目光死死钉在我和哥紧贴的身体上,钉在哥扣着我后颈的手上,钉在我的泪水上,钉在我们分开时拉出的、带着水光的银丝上……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几秒钟后,那颤抖爆发成一股歇斯底里的力量,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冲了过来。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几乎是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扇在了哥的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单黑砚的脸猛地偏向一侧,嘴角瞬间渗出血丝。他头顶那巨大的气泡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翻滚的雾气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单黑砚!!!”杜阿姨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愤怒,每一个字都像咬碎了吐出来的,“你……你……在干什么?!”
“你对得起你爸吗?!你对得起我吗?!”
“我说你怎么死活不去相亲!我说你怎么对人家姑娘看都不看一眼!”
“原来……原来你……”
她指着我的手指剧烈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痛心和一种被背叛的绝望,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
“你竟然……竟然把主意打到你弟弟头上?!他还是个孩子啊!!”
“妈……”哥的声音干涩沙哑。
“别叫我妈!”杜岁娥说着就又扇了他一巴掌。
“我造了什么孽啊……你这个……你这个畜生!”
哥被打得偏着头,一动不动。
他没有辩解,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抬手去擦嘴角的血迹。
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膏雕塑。
只有那巨大的银色气泡,在短暂的停滞之后,以更疯狂的速度翻滚,颜色变得更加浑浊沉重,几乎完全变成了铅灰色,像一个巨大的、即将压垮一切的穹顶,沉沉地笼罩在他头顶。
杜阿姨哭喊着,扑打着哥的胸膛,语无伦次地咒骂着、哭诉着。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声辩解,情急之下甚至也改了称谓,想冲过去。
“你闭嘴!”杜阿姨猛地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那眼神里有痛心,有失望,还有一种被深深刺伤的恐惧,“白颂!你……你被他带坏了!是不是?他是不是逼你了?告诉阿姨!”
“没有!是我……”我话没说完。
“够了!”杜阿姨厉声打断我,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扶住旁边的鞋柜才勉强站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目光重新落回哥身上。
“走……”杜阿姨抬起头,泪流满面,眼神却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死死盯着哥,“你给我走!搬出去!明天就走!去你爸的分公司!去外地!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不准再见小颂!”
哥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哭泣的母亲,落在我身上。
隔着那层厚重得几乎不透明的铅灰色气泡,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能感觉到,那目光像实质的烙铁,烫在我的皮肤上。
哥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
缓缓地。
弯下膝盖。
“咚。”
一声沉闷的响。
他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就在杜岁娥面前。
就在那一地狼藉的蔬菜水果旁边。
我的哥哥啊。
他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这场无声的、倔强的……告别。
杜阿姨看着他,哭得更凶了,却再没说出一个字。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滑坐下去,蜷缩在墙角,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指甲掐进手臂的皮肤,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我的手背、掌心和小臂上已经遍布密密麻麻的、弯弯的指甲印。
痛苦洇出绯红色的月牙。
彻骨的冰冷和绝望,海水般将我淹没。
哥头顶那沉重如山的巨大气泡,如同一个无声的墓碑,沉沉地压在那里。
也沉沉地压在了我的心头。
门缝里漏出的光,在地上拉出一道细长、惨白的光带,将我们三人分割在沉默与绝望的两端。
杜阿姨不再看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蔬菜,动作僵硬地走向厨房。背影佝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看着他跪在月光漂白的客厅中央。
看着那片气泡越来越大。
越来越沉。
仿佛要将这世间唯一的光也彻底吞噬。
可是明明哥什么爱都没有了。
气泡为什么还没有停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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