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莫急,若是方便,您看不如先将那日之事同我说道说道,我帮您一道看看?”
晟王妃叹气道:“那日我同殿下一道回国公府饮宴,因是柳家想同杨家议亲,便也一道来了。那日宴饮男女分席而座,我听五弟讲那日殿下饮了没有几盏,就生了醉意。”
“阿爹见殿下已起醉意,便命人送殿下去内室休息了。本也没什么,可女眷席面里头,那杨家三姑娘不小心打翻了盏子,弄湿了衣裳。”
“我便也命人领她下去换衣裳,也不知怎么的,就领到了殿下歇息的那间屋子里。还,还……”晟王妃言到此处,眼眶中又生了泪意。
沈清晏听了这一路,心里头也明白了些许事。“王妃,恕妾直言,国公府里头只怕不干净。”
“柳华烟在柳家向来是不得宠的,京中各家府邸的宴饮她多半也是不能跟着一道去的。无论她是否有意为之,那都必须外贼通内鬼,国公府中必得有接应之人才是。”
晟王妃自是清楚,那日事发之后,肃国公便将府中奴仆都过了一遍。“可那日负责替殿下与柳家三姑娘引路之人,都已经亡故了。”
杀人灭口,倒是干脆。
沈清晏又想起了肃国公府的那个世子夫人,忽然就想明白了些许事。
“王妃,此事既然已至天听,陛下也已经降了旨意,便不好再生事端往下查了。”沈清晏微忖了忖,道:“妾觉着,王爷此时虽心有怒气,却不会同王妃起怨怼。”
“他只是不喜欢被人算计。”
“无论这算计之人是否为柳华烟,这地界毕竟是在肃国公府中,肃国公府是脱不开身的。若是王爷同国公府起了龃龉,只怕有损日后大业。依妾愚见,王爷再气也不会气太久,王妃务必要给王爷一个台阶。”
“日后,王爷的身侧必不会少妾室,但王爷也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算计之人。我想,这柳华烟入王府后未必能得王爷眷宠。只是,王妃切切不可同王爷离了心。”
“夫妻离心,家宅不宁。”
“妹妹说得是。”
劝慰完晟王妃,沈清晏又令白鹭过来替晟王妃诊了次脉,又另行调了一下药方,这才离开。可她离开晟王府,却没有直接回秦国公府,反而是转向去了承恩侯府。
这承恩侯府虽是要出一个侧王妃了,但通府里头都没有半点喜色。沈清晏去寻了柳夙,听他将事又说了一遍,便同他一道去柳华烟院中了。
沈清晏踏入院中,柳华烟独自坐在绣架前,面上不喜不悲反而是一派从容自若的神情。
沈清晏有些看不明白她了。
自她来到承恩侯府,这柳华烟一惯便是缩在宋晚月同柳华莲身后的。她们若是欺负沈清晏,这柳华烟便也一道顺势踩上几脚罢了。
她本就是一个庶女,还是一个没有生母无依无傍的庶女。
沈清晏还有秦汐这么个外祖母可为依靠,柳华烟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柳华烟的阿娘是家里遭难投身到的侯府,母家满门一个活着的亲眷都没有了。
故而,柳华烟每每跟着柳华莲一道欺负沈清晏的时候,她也未对柳华烟生过多大的怨怼之意。
她深知独自一人要在侯府大院里头活着不容易。柳华烟既无人依靠又不得宠,只能日日帮着柳华莲方能得一二喘息之机。
故而,通个承恩侯府,她最为忽视之人便是柳华烟了。
只是,她未曾想到,正是这个最不起眼的人,如今却成了最大的那个扣。
“表姐怎么过来了?”柳华烟依旧是那样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她走过来见了个礼,又坐到矮桌旁斟了盏茶,道:“表姐请用茶。”
沈清晏接过来轻轻嗅了嗅,道:“华烟妹妹是我觉得在整个柳家里面,最无心机算计之人。不想,这么多年都是我一叶障目了。”
“表姐此言何意?”柳华烟一脸无辜,道:“我自幼失恃,无枝可依。之前为保自身性命对表姐多有失礼,还望表姐见谅。”
沈清晏将茶盏摆到矮桌上,道:“我知晓你独身一人在侯府里举步维艰,所以即便你同柳华莲一道欺负我,我也不曾记在心里。可是,你如今所为已经不再是为了自保了。”
“表姐,我听不懂。”
沈清晏敛了笑,道:“贡院的那一局,你便是柳家的内应吧?”
若非柳家留有内应,那外头的人又如何能准确拉住承恩侯夫人身侧那个最贪财的老嬷嬷呢?侯府每日里外出采买的人这么多,那外头的人谁也不拉,就单单拉住那个人。
柳华烟低头不语。
“我一直没有将目光移到你的身上,因为我觉得你也姓柳,纵使你有再多不甘,你不为家人着想也合该为你自己想。若是侯府出了事,你身为柳家的姑娘自然也推托不了干系。”
“但如今看来,你是早早就给自己留好了后路,生生是要让整个柳家付出代价了。”
柳华烟忽然抬头,她的面上再无半分低眉顺眼的模样,反而扬着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这整个侯府里头,除了那个死老婆子,就属你最难缠。”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要让整个柳家给我阿娘赔葬!”她冷哼一声,道:“我阿娘死的时候,随便一口棺材就打发了,整个柳家就跟没发生过这桩事一样。”
“就像你那个死老婆子一样,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你不是很清楚吗?”
院中有风过,吹得檐角风铃摇晃几许。
“可我也不认为你是一个愿意玉石俱焚之人。”柳华烟能让自己入晟王府,想来必不会是独身一人,只是她料不准这柳华烟是与肃国公府中的何人牵上了线。
“县主就不必多言了。”柳华烟站起来,又复坐到梳妆台前。“我素来知晓县主的心智,只怕我再同县主多说几句,便是会说多错多。时辰不早了,我也不留县主了。”
眼见柳华烟如此,她也不再多留。
沈清晏站起来行至门口,又道:“没有娘家的帮扶,你在晟王府里头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县主慢走。”
沈清晏走出去,便见柳夙神色复杂地站在外头。这两个表兄妹相互看了眼,一言不发,径直离开了柳华烟的院子。
“还是先将她禁足院中吧,仔细审审那几个从小一道陪着她长大的丫鬟婆子。”离开院门口,沈清晏方道:“此事还是由表兄亲自来办吧,侯府中诸事,怕是都要由表兄来重新料理了。”
“她出嫁之时,陪嫁的丫头婆子也莫要挑用惯的老人了。她隐忍多年,只怕府中有不少人都成了她的暗桩。”
柳夙点头,随后便将沈清晏送出了侯府。
柳华烟此人是沈清晏漏算了,幸而她此次算计的人是晟王不是秦氏,若她当真算计了秦远,秦家将此人迎进了门,那便是有她头疼的时候了。
想了想,她还是将此事写了书信让小婉传回朔阳王府交给了欺霜姑姑。
其实,她也猜到了,这事多半与肃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脱不了干系。
她一个深闺女子,系出名门,打小就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她又不喜庖厨之道,自也不会知晓桑耳之毒这事。
正是这样一个闺阁千金,她既然能杀了自己那个滥情的夫君,想来多半也是有人在旁相助才是。
柳华烟这一头已然是探不出什么口风了的,眼下便希望肃国公府的那个杨家五郎可堪大任,能从那位世子夫人身上查得些许线索了。
纵是再不情愿,晟王府迎亲的队伍还是按着规矩仪制,去承恩侯府将柳华烟抬进了王府。
外头的人都恭喜柳家出了一位侧王妃,只有柳家人自己知晓,柳家全族都被晟王府,被肃国公府给记恨上了。
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处处算计自己的女子,更何况是像晟王这样不喜欢被人拿捏的主。
晟王妃到底与晟王是少年夫妻,两人相依相伴多年,两夫妻之间的事不必外人仔细言说,他们自有相处解决之道。
自柳华烟入晟王府后没几日,沈清晏便去过一次,看着晟王妃的模样想来多半也没什么事了。可她入晟王府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柳华烟,听闻说是晟王不许她随意走动。
其实这也在沈清晏的意料之中,任谁被算计到这等地步,都是不会乐意的。
七月有了晟王府与肃国公府这样一桩事,好些人户也都是有眼力见的人,好些能不办的闲宴,都省了。
八月刚出头,便传来了几个意料之内却又有些意外的消息。
第一个便是秦远留任元京了,去的也不是他处,而是大理寺,景帝让他当了个大理寺六品寺丞。
秦远虽是秦氏子弟,但在荇林军中到底只是一介振威校尉,此次调至大理寺寺丞,也可说是平调。
只是,一个行武之人,从未涉猎司法案律,如此平调之举,也着实让外人猜不透。
秦远对此略有微词,嘟囔了许久,沈清晏同秦老国公两颗悬着的心反而平复了不少。
秦远一个常年军旅之人着实不大适应这些,可沈清晏却觉得景帝有如此安排,就代表秦氏暂时没有危险了。
秦国公将个中厉害缘由同秦远又说道了下,秦远亦是回过神来,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安心去往大理寺当差了。
而另一头,在萧恕收到沈清晏书信之时,杨家五郎的书信也已经送到了萧恕的手上。与沈清晏的所料不差,肃国公府的内应便是那位世子夫人。
杨家五郎信中有言,此事毕竟事关重大,故而他将一概证据先行按下等待萧恕发落。
先前肃国公世子之事没有即刻将那位世子夫人提出来,便是怕她身后之人再谋划更大的布局。
原本以为肃国公世子一死,此事便告一段落,却不想她还是依旧会听令幕后之人。如此人物再留在肃国公府必是不妥,于是萧恕便让杨家五郎想个法子,让这位世子夫人自行出家吧。
只要她出家,自然便要搬离肃国公府,将她摆在外头她手边无人可用,也方便萧恕再着人紧盯着,探一探她身后之人。
一个自小活得尊贵的人,料想青灯古佛时日差了,少不得要派些人向能解救自己的人递信。
萧恕提笔写下书信,再令人分别传回元京之中。
“你这大老远的给人小姑娘写了什么?”云鹄掀开帐篷走进来,一张白石面具底下的凤眼流转。
“收到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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