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想到给承宣王府里头塞美人面首的?”萧恕剥开桔子皮,将内里的桔子瓣递给沈清晏。
“殿下慎言。”沈清晏接过来桔子,道:“往王府送的只是伺候的人罢了,论模样论出身,没有一样是比得过承宣王妃的。再者,面首一说就更加荒诞了,只是送些护卫而已。”
萧恕点头:“嗯,送的护卫模样还个个俊俏。”
“那你身边的风侍卫长得也不差呀,我家十一也是个顶好看的人呀。”
腊月的午后,日光和暖,辉光洒在身人上像是披了一层朦胧生辉的衣物,映得人通体发亮。
萧恕与沈清晏二人相顾无言,日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映在他们身上。这般岁月年华,正是为人最美好的年纪。他们乌发黑得发绿,相对而坐,眼中只有彼此,无需多言。
“明日是我阿娘的忌日,你同我一道去祭拜她吧。”
沈清晏点点头。
时光飞逝,一转眼,又是一年的腊月二十四了。
明德皇后的尸骨一直没有找回来,故而皇陵之中设的只是衣冠冢。沈清晏原本以为萧恕会带她去皇陵,随后朝臣一道随祭。即便没有朝臣随祭,至少也合该是家人亲戚一道同祭才是。
可是,萧恕没有带她去皇陵,反而是回了朔阳王府,去了明德皇后的故居。
“为何来此处?”沈清晏不解,这祭祀一事,怎么着都得去陵墓处吧?难道,只是在家中设祭么?即便是,也合该布置妥当才是。
她看着院中四处,景致与她先时来时一般无二。
“皇陵里头只是衣冠冢罢了,不如此处,到底还是阿娘长久居住过的地方。”萧恕执着她的手,道:“带你去看我阿娘的屋子。”
明德皇后的故居,沈清晏不是头一次进来,但她确实一直都没有进入院落正中的那间屋子。那里,是明德皇后的卧房。
萧恕推开屋门,正对着屋内的一个香案。那香案前头摆着明德皇后的灵位,而在后头,却摆着另外一个蒙着红布的物什。
欺霜姑姑已经摆好了祭祀物什,见萧恕与沈清晏一道过来,便退到了屋门外。
萧恕同沈清晏一道跪在蒲团上,随后一起酹酒祭奠。
“阿娘,我跟雩娘要定亲了,谢谢阿娘当年替儿子留下的后路。定亲的日子就在正旦,届时,太师父也会过来。”
萧恕看向沈清晏,沈清晏亦道:“皇后殿下,我身无长物,只会做些菜肴糕点,殿下说,这是昔年您最喜爱的。”
沈清晏将带来的食盒打开,将里头的菜肴糕点都相继摆到了案台之上。
她跪回原处,萧恕便执着她的手,又道:“阿娘,雩娘真的什么都好,儿子以后也会同她好好走下去,阿娘放心。顾家与秦家两家的心结也已经解了,顾茗与秦晋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太师父跟舅公一见面就还像两个毛头小子一样,总爱斗嘴。若是年岁再少一些,只怕还是要相互过上几招才是。过几日,是外祖母的忌辰,儿子也会跟雩娘一道去拜祭的。”
沈清晏静静地跪在一旁,听着萧恕将那些身边的小事,事无巨细一笔笔地对着明德皇后的灵位说着。就仿佛,明德皇后仍然在世,而他也只是在同自己的阿娘说着日常的琐事。
她同萧恕一道跪拜祭奠,待他们一道出门,就见院门外头景帝远远立在那处。
她看向萧恕,道:“陛下为何不进来?”
“因为阿娘当年留了话,不让他进这个院子。”
沈清晏不明白,这传闻中的帝后不是相互恩爱,至死不渝的一对夫妻么?可为何,这一方小小的院落,却不让景帝进来。
“那你能让陛下进来吗?”沈清晏不明白当年明德皇后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话,也许过去的一些事,只有当时所经历之人才会明白。“你不想知道,皇后殿下为什么不让陛下进来吗?”
萧恕哑然,这么多年,他只守着明德皇后临去之前下的令,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时移事易,日子长了以后,他也不想过问这桩事了。
“我觉得,陛下心里头是装着皇后殿下的。不然,陛下也不会在宫里头再建一个南苑,更加不会将正殿明辉殿改成朝阳殿了。”
“昔年,我常听外祖母提起明德皇后,我觉得明德皇后便是那种承诺守信之人。她为何要同陛下成婚,你我自是不会清楚了的,但我觉得能承此一生之诺,必然是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故事在其中的。”
萧恕不语,沈清晏却缓步朝着院门处行去。
她先是对景帝行礼,随后对着两侧戍卫之人道:“殿下想请陛下入内。”
莫说戍卫之人,饶是景帝一行人都愣在原处。
那两名戍卫之人互视一眼,随后退开去,这便是听令退开之意了。
景帝走入院中,沈清晏便同欺霜姑姑一道立在院墙外的紫藤架下。时逢腊月,紫藤架只剩下枯枝残藤,无法遮蔽辉光,也没有绚丽色彩。
他们父子一道坐在明德皇后故居前的台阶上,聊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际都阴沉灰暗了,景帝才出来。
沈清晏迎上去见礼,她瞧见景帝眼眶微红,他张了张嘴,似有什么要同沈清晏说,最终却只是叹息了一声,便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萧恕一个人,他还坐在台阶上,双手环足,眼神空洞。
沈清晏跑过去,待近了一些,才停下来,缓缓走过去。
萧恕红着眼眶,泪水已然盈眶,他却依旧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他或许是知道了明德皇后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他或许是知道了当年的隐事;他或许是明白了自己这么些年有多愚昧。
可他却依旧一个字都不曾说,不曾对天地说,亦不曾对沈清晏说。
她半蹲在萧恕身侧,伸手将他揽在怀中,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他的额头。
沈清晏哼起了一首曲子,没有唱词,只是一曲简单的调子。那是昔日秦汐时常哼的曲调,透着些悲伤,还有无奈的曲调。
她知道萧恕哭了,可她没有低头看,也没有出言相问,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哼着那首小调子。
这世间总会有些事是不愿同人提及的,哪怕是枕边人。就好像,沈清晏也永远不可能告诉萧恕,她的真正身份,告诉他,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是沈清晏。
明德皇后的冥诞之后,便是秦汐的。
自那日的插曲之后,沈清晏便一心忙着安排秦汐的道场法事,她也没刻意去找萧恕,只是嘱了欺霜姑姑这几日多看着他些。
而在顾茗来寻她之时,她正在后院盯着人将第二日需要用的物品装箱。
“茗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顾茗笑道:“你不是正旦要同我师兄定亲了么?我便同叔公一道过来了。毕竟,叔公是师兄的太师父,师兄同人定亲,他怎会错过?”
“兰素姐姐原本也要来的,只不过她有身孕了,不宜挪动。我原想着我留下陪着兰素姐,让阿晋过来的。但是吧,他那身子骨……”
着实过于文弱了些。
沈清晏嗤笑出声:“顾老庄主呢?”
“在前院同秦老国公过招呢。”
“啊?”沈清晏急了,这秦老国公一把年纪,虽是年轻时领兵为将,身手不错。但他面对江湖高手,多半还是要吃亏的。
待沈清晏寻过去,那两位老爷子已经‘鸣金收兵’改换斗嘴了。
“顾乌皮,你除了这身板就没个可提的地方了!”
“秦老四,你连身板都没了,你还能拿什么跟我比?”
“姓顾的,你脚下立着的是我秦家的地,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叫人赶你出去!”
“姓秦的,这也是是我徒孙媳妇的家,你猜她会不会赶我出去?”
沈清晏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出现,于是,她决定转离身开。
“雩娘!”
“徒孙媳妇!”
然而,那两位老顽童大抵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沈清晏硬着头皮走过去,面对着跟前两位老顽童的质问,她笑意盈盈道:“乌皮是什么意思呀?我只听说过陈皮。”
顾老庄主同秦老国公愣了愣,随即都大笑了起来,将此事揭过不提,又相互搭着对方的肩膀一起去喝酒了。
人嘛,便是如此,活着活着,就会将性子活回去。于是,便也有了老顽童一说。
今岁秦汐的忌辰人头十分之齐。
秦老国公与秦远自不用说,萧恕自然也是要同沈清晏一道来的,就连顾老庄主同顾茗亦是一道来了。
自秦汐离世之后,这算是最热闹的一次了罢。
秦汐忌辰之后便是岁暮,沈清晏与萧恕一道去宫里头参加了年宴。
今岁的年宴,汪贵妃推托身子不适,未有出席,便是由郑贤妃陪着景帝。萧如月被送到了城郊的庵堂,承宣王妃也借口称病未有参加,只有承宣王爷同萧冼尘一道来了。
至于另外一头的晟王,他虽是同晟王妃一道来了,但明显面色不佳,一直黑沉着张脸。
萧恕见她一直打量着殿内之人无心歌舞,轻声道:“父皇说,明年便要让皇兄离京就藩了。”
让晟王离京就藩,这便意味着要立萧恕为储,正位东宫了。
只是,以晟王的心性,只怕不会那么轻易就肯离开。
更何况,如果晟王离开,沈清晏也再想不出来能用何人来威胁汪令笙说出真相。
这些时日,她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旁的事上,如今晟王既已将要离京就藩,那这一切之事都必须提上日程,早早了结了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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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第 1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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