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是随教坊姐妹一道来侯府献艺,只是没想料到……”那女子说到此处便不再往下说了。
沈清晏大抵也猜到了,面前这位女子只怕是与那日的那位黄衣女子同是教坊司的官伎,这也怪不得柳瑜会说她非是良家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
“妾姓池,闺名玉枝。”池玉枝又俯身行礼,道:“多谢郡主与县主的救命之恩。”
“真要谢,也是我谢你,若非当时你们愿意施救,我想必也没这么顺利回到元京。”她将池玉枝扶起,道:“切记,日后还是多留个心眼以防万一。”
池玉枝点点头,眼见时辰不早,她们也都需各自入席,徐徽宁便让身边随侍将她送了回去。
“你方才说的施救是怎么一回事?”待人走了,徐徽宁方寻了机会相问。于是,沈清晏便将她与萧恕的事略略说了说。
徐徽宁方听完,便急道:“你哪来的胆子这么做?就你那身板,风大些都能将你刮跑了,你还敢干这么危险的事?”
“情势所逼嘛。”沈清晏寻不到借口,又不敢同徐徽宁说得太多,只能随意敷衍着。好在二人言语间已行入内堂,徐徽宁也不好再问了。
毕竟今日的主角是沈清晏,待她入席坐定,侯夫人眼瞧着客人都到了,便命人开席。谁知众人方举了酒盏,外头便有小厮来报,朔阳王爷与晟王爷也来贺临川县主。
柳府今日这场册封宴,摆得便是男女分席的宴。
虽是同在内堂,但中间全都用屏风隔断,女眷这头虽刚刚开席,可男宾那里已经是觥筹交错。身在主位的柳侯爷乍闻起事,连忙从主位上起来,急急奔下去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那头男宾又是见礼,又是再添位置,一阵噼里啪啦。
男宾那头好不容易再行坐定,柳侯爷便让人传了歌舞助兴,一时乐声悠扬四起。女眷这头听闻是两位王爷到了,好些人都透过屏风的缝隙开始张望。
沈清晏听得这个消息,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好端端的,这两尊大佛怎么还一起结伴来了?
她微抬手肘碰了碰徐徽宁,道:“你表哥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呀。”徐徽宁一脸无奈。
一时间男女两处各怀思量,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清晏为避开事端,酒宴过半便称醉拉着徐微宁回屋子休息了,将后头一切都甩给了侯夫人。
她原本是想借着今日这机会,将各家女眷都认一认,看看谁家能与肃国公府攀上点关系,哪成想半路杀出萧恕与萧巽。
这两尊大佛驾到,她一时间摸不到头绪,又想着自己前头在萧恕那里吃的亏,便只好躲了出来。
“不应该呀,照理这种册封宴,我表哥不应该过来才对。”徐徽宁摸着下巴在屋里头来回踱步。“难道是临时起意?”
“那也不应该呀,他来就算了,怎么晟王也跟着一道来了?这两位皇子来贺一个县主的册封宴,你这以后麻烦事少不了了。”
徐徽宁看向她,忧心道:“树大招风,你日后可得小心点。”
沈清晏笑着点头,心中暗暗盘算着这两位殿下的意图。
其实他们一道来贺沈清晏,这相当于便是帮了她一把。如此一来,只怕日后京中各家的饮宴都免不得会给沈清晏下个帖子。
再者,原本沈清晏便是想要借机接近晟王,以此为契机再入宫去见汪贵妃。今日晟王到场,于她而言原本是个机会,只可惜萧恕也在,她投鼠忌器不敢多留只能避开。
“县主可真会躲清闲。”正当沈清晏还在苦思原因之时,萧恕已然出现在她门口。她心中一惊正谷欠怪责,又想到这通院的奴仆皆是他朔阳王爷的人,便也只得将怒气都压了回去。
她是真的该想个办法把人都撵出去才好。
“表兄,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徐徽宁显然没有沈清晏心里头的顾忌多,她见了萧恕虽是疑惑却无怒气。
“我找临川县主说点事。”他走进来,对着徐徽宁道:“你帮我去外头守着点。”
徐徽宁蹙了眉头,半晌没动。
这满院子都是他府里头的人,外头还站了个风逐,哪里还需要她去守着?
“事关轩州之事,你还是先出去吧。”
听得萧恕提及轩州,徐徽宁方点头离开。
徐徽宁离去,风逐闭上房门,沈清晏便斟了盏茶摆到了自己对面。“殿下请说。”
萧恕端着盏子饮了口,又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几块,显然并不急于同她明说。沈清晏也耐得住性子,见他喝完一盏子,便又斟了一盏子,总之你不说话,我就不说。
他连着喝了三盏子茶,又吃了半碟子点心,实在吃不下了,终于摆手道:“县主的手艺不错嘛。”
“托殿下的福,这是您送来的人做的。”她不动声色的反击,心中寻思着你难不成还不吃你底下人做的东西?
萧恕讪讪道:“不同你玩笑了,我有正经事同你说。”他放下盏子,正色道:“我想同县主结个盟。”
沈清晏愣在原处半晌,随后伸出手掌摆到耳朵旁,道:“风有点大我没听清。”
“我要同你结盟。”萧恕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汪令笙我可以帮你除了。”
汪令笙便是宫中的汪贵妃。
沈清晏将手缩回袖中,双手紧握成拳。萧恕提出的这个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了,毕竟她仅凭自己一己之力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才能将汪令笙除去。
可如果有萧恕在旁,那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他毕竟是当朝亲王,他手底下可用的人必定要比自己多得多。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又为何要与她结盟?
沈清晏淡开一抹浅笑,装作无辜道:“殿下说的话,妾听不懂。”
听到雩娘清自称‘妾’,萧恕不由得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在我面前故弄玄虚的时候,都会自称‘妾’。”
眼看着萧恕剥了自己的伪装,沈清晏心下有些懊恼,随即道:“殿下本是高阳之后,缘何要同我这么一个小人物结盟?”
萧恕自袖中掏出了一个箭矢摆到矮桌上,沈清晏俯身一看,那宛如猫舌头一般的倒勾刺,不是荇林军的箭矢还能是何处的?
“荇林军的事,我没有按下来,如实报给了父皇。”萧恕未加掩饰。
“多谢殿下。”沈清晏开口言谢。幸好萧恕如实禀了景帝,如此一来尚可想旁的法子应对,如若萧恕按下来,眼下虽可无碍,只怕日后事发之时免不得要被治以重罪。
萧恕直接禀告,那便证明他与秦国公府并无私交;萧恕若压下不提,那就是结党营私了。
萧恕笑道:“我都直接把秦国公府的事捅到御前了,你怎么还谢我?”
“为臣者皆知,功高震主是何种下场,更何况身为皇嫡子的殿下。”沈清晏的右手抚上了自己的左手手腕,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着。“殿下的母族是卫国公府,这点众所皆知。”
“我外祖母虽昔年曾与卫国公老夫人是闺中好友,可自外祖母出阁之后,秦家与徐家往来例日日渐少。待到了我舅公接掌秦国公府后,更是举家迁出了元京城。”
“个中原因几何,旁人不明白,我想殿下自然是明白吧?”
“一南一北两大手握兵权的重臣若是结盟,与社稷而言会是什么?满朝言官又会怎么说?若是殿下又亲近了秦国公府,即便圣上对殿下深信不疑,但挡不住这悠悠众口。”
“一个手握重兵的权臣就已经让人多方忌惮了,更何况两个?”
论谋略,沈清晏兴许不如萧恕,但论看清全盘局势,她并不输萧恕分毫。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秦老国公为什么要避出元京,为什么把秦兰素嫁给了一个越州小吏,又为什么将世子位给了并无半分领兵之能的秦晋。
这些外人或者看不懂,但沈清晏很清楚,不过就是为了保全秦家罢了。
萧恕拍手称赞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他笑着盯着沈清晏,道:“那县主可愿与我结盟?”
沈清晏不答反笑,手指随之在腕上又叩了几下,方道:“那殿下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萧恕挑眉,道:“你……”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脱口而出一个‘你’字,可待看到沈清晏的神情时,又生生咽了回去。“猜。”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
“我懒得猜。”沈清晏有些失了耐心,当她听到萧恕那个‘你’字之时,心中一阵慌乱,待听到‘猜’之时,觉得自己又被戏弄,连带着都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一二。
萧恕自知她恼了,便直言道:“我希望你能节制秦国公府,不让他们牵涉进党争之中。”
萧恕所言之事也是沈清晏所希望的事,她想,兴许秦老国公亦是如此作想,不然也不必避出元京。然而,从荇林军的令牌再到箭矢,这些若说与荇林军毫无关系也无人相信。
以此为筹码,与沈清晏而言甚好。
她拿捏不准萧恕的意图,可眼下她只能答应。如若拒绝,他此时正拿捏着秦家的把柄,稍有不慎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不过……”她顿了顿,道:“你不能伤害我所珍视之人。”
“你所珍视之人,也是我所要守护的人。”
“成交。”
她抬起手,谷欠与他击掌为誓。可萧恕却没有抬手,只是自怀中取出一个白玉手镯套到了沈清晏腕间。
沈清晏看着腕间的白玉手镯,这只手镯浮雕着莲花花纹,玉色无瑕极佳,一看便知非是凡品。她的手指划着镯子,见着内壁中还刻有字,遂将手抬起仔细端详。
“愿此星辰似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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