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前阵子伤了腿,行动不便,我便让她在院中休养着了。再者,”她侧目看了看左近,又道:“王妃出行,自是有府兵护卫周全,我又何须多此一举。”
沈清晏方至水榭,王府侍女便将菜肴一应布好,随后便都退出水榭。晟王妃看看十一,沈清晏便也让十一离开了。
待无旁人在侧,晟王妃这才开口,轻声道:“前些时日,我家那个弟弟冲撞了县主,还请县主莫要气伤了身子。那个孽障已经被我阿爹狠狠教训了一顿,断不会再冒犯县主了。”
沈清晏略微一笑,端起桌上的酒盏,听着这不痛不痒的话语,举杯道:“杨世子也是被人所惑罢了,妾自不会将无心之举挂在心上。”
听得她这样说,晟王妃也算是能交待过去了。“县主如此心怀,日后若是得了空,也和该多来王府走动走动。”
“若王妃有此意,那妾定来叨扰。”沈清晏笑了半天就是在等她这句话,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尽,意思到了就行。
沈清晏是一介未出阁的女子,若时常面见晟王,必会招人耳目,可若是得晟王妃相邀,便是不同。
“不过县主,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到底是闺阁在室女,哪里能动不动就见血呢?”她听得自家阿娘说的话,瞅着面前这位县主也不像是个什么狠角色,还当真看不出来她连蛇都说杀就杀。
“王妃,我自小,学得便是如何堪破人心。”她放下手中酒盏,指尖随意叩着盏壁。“自我记事起,但凡有人被判斩首,我便要去刑场观刑。”
晟王妃闻言随之一怔。
“身首异处,那一瞬间的殷红色让风都染上了腥臭的鲜血味。”沈清晏依旧面色平淡,“这种味道,我时不时就要去闻上一遭。”
“外祖母每每带我出行,不是去医馆正门,便是去女支馆后门。我自小看尽了人性,看透了世道,您说,像我这样的人,还会怕血吗?”
她一脸平静地说着瞎话。
晟王妃些后怕,她虽是名门贵女,可自小也都是被金尊玉贵地养着,哪里会历经这般事。
此事幸亏自己那个弟弟没真惹出来什么乱子,不然就凭这位县主的心冷狠绝,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将整个肃国公府拉下水了。
“不过王妃也请安心,小事我从来不摆在心上。”
“沈姑娘,你既自小被柳老夫人这般教养,缘何不恨老夫人?”晟王妃不解,道:“以你之心智,想要避开,未尝不可。”
闻得晟王妃未再称自己为县主,沈清晏略微松了口气,“王妃,我外祖母于明德皇后曾有半师之谊。此事,你当是知晓的吧?”
晟王妃点头。
“有明德皇后珠玉在前,外祖母又怎肯让我落于人后?我自小所学,都是为了能更像明德皇后。”
“幼时我曾想以伤病为由,避开一二。可即便是病倒在床上,外祖母都会坐一侧继续同我讲解兵法谋略。”
“只要我在世一日,就休想停下。”沈清晏轻叹一声,道:“所以我也就不避了,不如就拼尽全力去学,学得好了,还能稍稍歇息。”
沈清晏继续半真半假地说着。她今日不过就是想要借晟王妃的一张嘴罢了,将她的本事透个口风给晟王就行。
只要晟王还想要那个位置,他必不会放弃一个能帮得上自己的人。她虽然同秦家的血缘关系远了些,但只要她有本事能让秦家为晟王所用,于晟王而言就是有用。
“那……”晟王妃言未出口,一个身影便越至水亭之内。
“十一?”
有风起,院中树木随之摇曳,山林静谧,忽而让沈清晏心下不安。
她未开口相问十一,只是起身笑意盈盈道:“王妃,您之前说想要学那错针绣,我今日都将物什带齐了,不若此时便入屋内,我教王妃罢。”
言罢,上前拉住了晟王妃的手,微微使劲。
晟王妃见她如此,心下也明朗几分,便也笑着附和,二人一道入了屋内。
“可是有人埋伏?”甫一入内,待十一闭上屋门,她便直言相问。
十一向来是唯自己的令是从,方她未有唤他,十一必然不会贸然闯入。
十一点头,道:“我方才瞧了一圈,院外林中,院内池下,皆有埋伏。”
伴着晟王妃入内室的皆为后院女使,闻得此言皆是惊乱纷纷。
“闭嘴!”沈清晏厉声制止,转头又看向十一,问道:“你可知晓来了多少人?”
十一摇头,道:“我拿捏不准,都是高手。”
沈清晏闻得此言,略一思忖,转头问向晟王妃,道:“王妃此行带了多少府兵?”
晟王妃摇头。
“你且去将负责此行护卫的统领寻来。”见晟王妃如此,她便又看向立在晟王妃身旁的侍女,叮嘱道:“切不可声张。”
那侍女早已乱了方寸,不知是否该去,见晟王妃亦是点头,这才慌乱出行。
不多时,那侍女便领着王府统领前来。
“敢问将军,此行府兵,人数几何?”未待那名统领见礼,沈清晏便急忙开口相问。
“田统领,县主问什么,你务必知无不言。”
田统领见晟王妃神情凝重,便如实道:“府兵五十人。”
“不够,太少了。”沈清晏摇头,随后蹙着眉头来回踱步。
“王妃,可是有何不妥?”田统领不解。
“县主的护卫来报,有刺客埋伏在侧。”田统领闻得此言,正谷欠一探究竟,却被十一伸手拦住。
“你此时若出去,便是打草惊蛇。”沈清晏沉了声,转头看向晟王妃,“王妃,王妃可愿信我?”
晟王妃略微一怔,随后道:“我自是相信。”此时性命攸关,而沈清晏明显才智更胜自己一筹。
况且,如果此时她有失,那么沈清晏必得给她陪葬。晟王妃自然知晓个中厉害,故而面对不擅长之事,她也不作多言,不如全由了沈清晏作主。
“那便好。我与王妃互换衣裳,随后,由田统领带众护卫护着我,将刺客引走。最后,再由十一独自护卫王妃回京。”
沈清晏却料不准这些刺客所图何人,可她却知晓,此时若是晟王妃有失,此怕朝中局势便要彻底更改了。
“不行!”十一急道:“我出来之前,白鹭让我立了誓,必须将姑娘平安带回!”
沈清晏蹙眉,十一这个二愣子,什么时候不能犯轴,偏偏这时候来较劲。“你要是不能将王妃平安送回王府,我现在就自尽,你看白鹭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不愿多言解释,沈清晏干脆直接威胁。
“王妃请放心,十一自幼拜师江湖,寻常护卫二三十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有他在旁,王妃必定能平安回京。”言罢,又看向田统领,道:“也请田统领配合。”
田统领想了想,也知晓沈清晏此法虽是可行,可风险亦是极大。“王妃,属下觉得不妥,即便这位兄台身手不凡,但双拳难敌四脚,刺客众多之下,如何能护王妃周全?”
晟王妃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沈清晏见状,便又道:“田统领进来的时间太长了,此时必须出去。若不然,外头刺客起疑,先行围攻,我们便是落了下乘。”
“田统领,你先行出去准备迎敌。”
待田统领离开,晟王妃环顾屋子。这一室的人,除了沈清晏外,她着实再难寻得一个心智在她之上的人了。
她定了定心神,方道:“一切按县主所谋来办。”
闻得此言,沈清晏方轻舒一口气,二人便一道入内室换装。
月黑风高,浓云遮蔽了弦月,山风呼呼而来,高悬的灯笼左右摇摆,烛火忽明忽暗。晟王府府兵此时皆列阵以待,静侯外敌前来。
“来人呀,走水了!”
院内忽起侍女呼救,田统领急忙带人入内,只见方才的内室已然火光冲天,几分侍女围着晟王妃立在院中。
未待他赶至晟王妃前,便有几支暗箭朝王妃而来。田统领扬刀挡箭,随之众护卫将晟王妃层层围住,一边抵御刺客,一边急急朝外奔去。
才刚将晟王妃扶上车驾,隐于院外的刺客便都纷纷出现,眼见人数愈来愈多,田统领一面吩咐府兵抵御,一面亲自驾车,带着晟王妃朝着都城方向急奔而去。
夏日夜间微凉的夜风此时打在人身上,仿若寒冬凛风。不知是府兵勇猛挡住了刺客,还是刺客本意不在晟王妃,田统领带着她急奔数里,未见一人。
“田统领,停车。”车内传来一个声音,田统领方觉不对,急忙停下车驾掀开车帘一角,惊道:“怎么是你?”
沈清晏随之将车帘复放下,轻声道:“田统领,时不待我,你切记要拖住刺客,为王妃争得时间。”
田统领怒道:“你简直荒谬,由此回京需一日光景,即便你的护卫身手不凡,也不能保证王妃万无一失啊!”言转,他便要调转车驾回别院。
“我没让十一带王妃回京。”沈清晏赶忙阻止,又道:“别院左近便是东山大营,营中守将昔年曾在卫国公麾下任职,我让十一带着徐府令牌护着王妃去那了。”
“由别院去往东山大营,快马不过一个时辰,自是会比回京要安全。那营中驻军五千,除非举兵谋反,不然任他多少刺客,也无法短时间内攻破军营伤到王妃。”
听得沈清晏此言,田统领才安下几分,道:“你方才为何不说?若刺客也在那处设下伏兵,又当如何?”
沈清晏嗤笑几声,道:“那田统领怎么没想到要护送王妃去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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