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屏风相互看不清对方,只能看着一个身影,于是便都各自见了一礼。沈清晏见他立得远了些,便道:“刘大人,我有些馨妹妹的事想同你说一下,烦请你稍稍过来些。”
毕竟这是刘馨的事,她扯着嗓门冲着门外喊也多有不便。刘颂听得此语,便也立得离屏风近了些,但依旧守礼未敢正视屏风处。
“刘大人,不知这几日那书生是何等情况?”能不能劝得动刘馨,还是要看那个书生的。若他当真对刘馨一往情深,两人先苦后甜不失为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刘颂道:“前些日子受了些皮外伤,现下整日里在宅中饮酒。”
沈清晏又道:“刘大人在国子监供职,不知刘大人可有见过那书生的文章,若以考核论,他的文章可得几等?”
早在刘颂来的路上之时,刘老太太便将刘颂的事同沈清晏稍稍说了说,故而她会知晓刘颂在何处任职。
可刘颂却不明所以,见她有此一问便稍愣了愣,随后才道:“国子监无此等人入学。”
言下之意就是狗屁不通了。
这人根本不能与司马相如相提并论。毕竟,虽然都使了手段,但司马相如好歹是有真本事的。
这读书人骂人,还真挺会拿捏的。纵使这书生蓄意欺瞒刘馨,身为兄长的他,还是不能挑些粗鄙之语来应对。
沈清晏听了不免带了丝笑,随后又对着刘老太太道:“老夫人,刘夫人,我有一个计策,不过兴许会有些冒险。”
刘颂听得她的话中带了笑意,眼角余光扫过屏风,只见一个人影又退回到矮桌旁。
刘老太太见她面带笑意,以为她亦对自家长孙有几分心思,心下也欢喜,忙道:“有什么事县主尽管说,只要是为了馨儿好,咱们都可试下。”
“诚如刘大人所言,那书生是个功名无望之人。像他这样的人在刘府受了伤,遭了罪,成日饮酒之人,多半也是脾气不佳的。”
“我想,不若就由我的侍女假借帮馨妹妹逃离出府,带着她去见那个书生。只要那书生知晓此时的馨妹妹身无分文半点也帮不上他的时候,他必会露出真面目。”
刘夫人听了当下便不依了,毕竟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刘夫人莫急,咱们这虽说是场戏,但也需做得真才行。白鹭自幼习武,寻常三、五个壮汉都近不了她身。我也是顾着馨妹妹的名声,若是让护卫相帮,只怕对她更不好。”
徐徽宁亦来帮腔,道:“舅母放心,白鹭手底下的本事我是知晓的,不在我之下。白鹭可是柳老夫人一手栽培起来的,就为了近身护卫我沈家妹妹。”
有徐徽宁作保,刘家几人也都松了口,毕竟徐徽宁那身手他们多少都是知道点的。
于是,沈清晏与徐徽宁二人便借着探视为由悄悄同刘馨说了‘营救之法’。刘馨知晓沈清晏愿着人施救自是欣喜,当下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天方擦黑,白鹭便前去‘救’刘馨了。
她拉着刘馨一路放倒了几个仆从,随后从刘家后门跑了出去,一路跑向那个书生所住的宅子。
刘馨原本就是个闺阁千金,这几日下来的劳作已经让她吃力不已,这一路的飞奔脚下的血泡早就已经全都破了。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情郎就在前面等她,她自也是顾不得这些的。
二人一路奔到那书生所居的陋室,方一推开房门,便见他一身酒气醉倒在地。刘馨跑过去,激动地推了推他,道:“三郎,三郎我逃出来了,咱们可以在一起了。”
那书生睡得正舒服,陡然被人叫醒便趁着酒性一把将刘馨推开。刘馨哪能受得住这力道,整个人跌坐开,若非白鹭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只怕就是要一头磕在地上了。
白鹭见着那书生这样,本能就想踹他一脚,又念着沈清晏之前的嘱咐,只能将刘馨又拉得远了些。
那书生见屋里有人影,半睁了眼睛看到一身脏污破败的衣裳,含糊道:“哪来的乞儿,也敢擅闯进来?”
刘馨愣了愣,当下又拔弄了下自己的乱发,随后用手抹了抹自己的面容,急道:“三郎,我是馨儿,你不识得我了吗?”
那书生这才睁开醉眼将她一通打量,伸着手指了半天也就只说了一个‘你’字。
“三郎,我爹娘不准我们在一起,我是逃出来的。如今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咱们赶紧收拾些东西,趁着城门未闭赶紧逃出去吧。”
那书生见刘馨此时已经是此等模样,别说是首饰银钱了,连身上的料子都不如自己身上的好,当下就明白了刘家的意思。
“逃?”那书生也懒得装了,嘲讽道:“没钱逃什么逃?你要是跟前头私奔的时候一样,夹带了银钱出来,咱们还能跑。如今你通身上下连件好衣裳都没有,我凭什么跟你跑?”
“我要是跟你跑了,到时候你刘家再报个官,我以后还用不用考功名了?”
刘馨一脸的不可思议,她不相信这是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人能说出来的话。那些花前月下的悲风泣月之语,那些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书生瞧着她碍眼,随后拿了个物件就要打,白鹭实在忍不下去了,飞起一脚将书踹了开去,扶着泣不成声的刘馨就往外走。
院中沈清晏与徐徽宁二人早已立在了,刘馨刚走出房门,又见院门处还立着自家长兄,当下便哭得更凶了。
沈清晏知晓她是羞愧心起,难以面对家人,便也解了自己的帏帽替她戴上了。随后便由徐徽宁扶着刘馨,先行往院外车驾处行去。
沈清晏探头看了看屋内,就见书生栽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白鹭,我不是同你说了,下手轻一些,莫要伤到人命!你为了这么一个脏东西,赔上自己不值当!”
“姑娘,我没动手,我动的是脚!”白鹭一脸委屈,她明明已经很轻了。“放心,他且死不了呢。”
听得白鹭这话,沈清晏自是安定了几分,她伸手点了点白鹭的鼻子,佯装生气道:“你这丫头。”
白鹭亦笑了笑,见院门处刘颂一直看着屋内,便给沈清晏使了个眼色。沈清晏看了看刘颂,他当下便将头又扭到一旁。
脚步声渐渐近了,刘颂有些庆幸有夜色为遮挡,若不然他这窘迫之态让姑娘瞧了去便真的是失礼了。
“刘大人。”沈清晏微施一礼,道:“馨妹妹此行回去,家中也莫要再说这书生好坏了,免得叫她伤心。小姑娘年少之时遇人不淑,总好过一世受罪的好。”
刘颂恭敬道:“是。”
“还有,屋内那书生还是要请刘大人着人让他离开吧,也莫要太为难人,给些银两让他永远不要再回元京城就好。”
“赶狗莫入穷巷。狗急了尚且要跳墙,更何况人?这事说出去终归还是不大光彩,还是要替馨妹妹的名声考虑。”
刘颂又道:“多谢县主提醒。”
“还有,”沈清晏略一顿,压低了声音道:“我这话有些逾越,但也还是请刘大人听上一听。馨妹妹方经历过这样的事,我觉得,今年之内还是莫要再提议亲之事了。”
“如此情伤,还是需得缓缓的。我怕着急给她议亲,反而会适得其反,到时候她若再选错一次,就当真没有回头路了。”
沈清晏话已毕,这便先一步踏出了院门。院门之外,刘家人已经备好了车马。刘颂见刘馨与徐徽宁皆已上车,便请沈清晏也一道同上车驾。
“不必了,多谢刘大人好意。”此时刘馨只怕还没想明白,等她缓过神来知晓是被沈清晏算计,只怕还是要闹腾的。如此一来,她这个始作俑者还是不要上去讨骂的好。
“我家白鹭已经重新备了车驾,刘大人还是先行送馨妹妹回府吧。”
刘颂看了看车驾,耳畔还充斥着自家妹妹的哭泣声,便也不再多言,再施一礼后方翻身上马。
“姑娘,咱们去哪儿?”
“去粟云楼,我亲自给你做吃的,饿了吧?”沈清晏伸手捏上白鹭的脸,笑道:“可怜咱们家的小白鹭了,毛都不圆润了。”
白鹭十分配合的鼓起了腮帮子,二人当即一笑,手拉着手一道往粟云楼走去。刘颂坐在马上,时不时回头看一下,直到暮色将她们二人都彻底掩盖,这才夹紧了马肚加快回程的速度。
沈清晏原本以为这刘馨要哭闹个几天,才能安静下来,没想到第二日就同徐徽宁一道跑来粟云楼里头寻她了。彼时她正在屋内盘账,听得白鹭来报,委实吓了一跳。
刘馨重新换上了官家姑娘的衣物发饰,面色虽有倦怠,便眉宇间还是透着些许从容的神色。她上前先是感谢了一番沈清晏,多谢她替自己分辨了小人。
沈清晏疑惑得问她得知后为何不恼,她却笑道:“兄长同我说的。他说,父母家人替我费神筹谋,是因为我姓刘,一家子血脉自当如此。”
“可你同咱们刘家半点干系都无,却为了助我看清世事甘愿让我恼着你,怨着你。我听他说到此处,便也懂了。”
“我原先还不知晓你为何如此果断干练,如今知你便是粟云楼的东家,便都能想得通了。一个女子要撑起这样大的场面,委实不容易,想来你所受的磨难也不少。”
沈清晏连连感叹,到底是只有遇事才能让人成长,如今这个刘馨早已不是赏花宴里头的那个刘馨了。
“家中人都说须得好生谢谢你。我日后虽不敢想能同你一般掌管这么大的酒楼,但也想学一学如何管理家中铺子,日后也好有些进项。”
经此一事,刘馨也很明白,虽说银钱不是万能的,可若没有银钱,便是寸步难行了。
“你能这样想便好,做生意这事也是急不来的,慢慢来就是了。”
沈清晏又安慰了她几句,三个人一道又扯了些寻常趣事,待刘馨要回去之时沈清晏还着三娘装了些点心茶饮让她一道带回去。
“你知道她是怎么被家里人发现与人私定了终身的吗?”待刘馨离开,徐徽宁方拉着沈清晏一道往回走。
本章所出现的‘刘大人’是刘颂,上一章所指的‘刘大人’是刘颂之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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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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