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能在寒山城埋察子,那罗诺自然也可以。
无论察子那头的信息有多准确,沈清晏始终觉得不应该。
就算她要找人合作逼自己幼弟移权,有着明德皇后这么一层关系,加之寒山城与朔阳最为相近,找谁也不应该舍近求远去找北邙的人呀。
她觉得,这要么便是北邙传出的假消息想引起大稽猜忌,随后挑动两城争端,北邙再收渔翁之利。
要么,便是那位幼弟为了将自家长姐逼到死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又或者说,是罗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来个苦肉计赶亲弟下台?
单今日这匆匆一面,沈清晏并摸不准罗诺的脾性,此时也唯好等萧恕回来后大家再行商议。
萧恕回来的时候,已是一更天了。
白鹭替他斟了盏茶水递过去,沈清晏便道:“殿下那头可探出什么消息了?”
萧恕接过来,便也将今日之事大致说了说。
那位少君他去瞅过了,还当真是个模样生得极好的人。萧恕与他一道在花楼里头饮酒,席间听他说了自家那个母夜叉何其不贤无德,两人相见恨晚一路痛饮。
依着那位少君所言,他自打同长君成婚之后,便日日流连于这花楼之中。长君对他无心,哪怕成婚当夜亦是独自就寝,连盖头都不准他去挑。
他在长君府里守了好些时日,都不见长君召他,于是心灰意冷便想气气长君,之后就流连花楼不肯出了。
果然是从不同人的嘴里出来的话。
人不同,话的版本也不同。
沈清晏皱着眉头忖了半晌,正经道:“那他当真身染恶疾?”
此言一出饶是萧恕都一口气岔了出去,风逐更是将嘴里一口茶全都喷到了地上。
“你们至于吗?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沈清晏显然是没往脑子里头摆他们那些五颜六色的心思,她只是觉得,这世上应该没有一个男的愿意承认自己不行吧?
除非他真的不行。
就好比如果你要激一个男人,你只消同他讲‘如果你不那什么,你就不是个男人!’,那这世间大多男人都会被激起胜负心,然后争强好胜一番
“这个,我,我……”萧恕着实尴尬,“我不知道。”
“殿下你可真……”没用呐
而另外一头,少君已经回了长君府,并将今日之事悉数禀告给了长君。
“长君,依属下之见,那男子气度不凡,定非泛泛之辈。”少君神情恭敬,垂手禀告道:“且他衣着看着便是大稽的服饰。”
“我知晓了,你且下去,一切照常即可。”长君摆了摆手,少君便再行一礼,随后离开。
她布局良久,利用自己的婚事,将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的幼弟,就是在等今日。
她主动向大稽求助又有何用?
她身为女子,而大稽除了开国那两位君王之外,再无一个女子能登君位。罗诺想,他们自然也不会愿意助自己,更愿意相助自己那个幼弟才是。
少君离开殿内,转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更换衣衫。随后,他打开屋内一个箱笼,转动机关。箱笼底的木板坠下打开,其后是一条石板长阶。
少君入内,在绕了个七、八个来回之后,他才另外一个箱笼中走出来。他将箱笼关好走到门后,透过门缝瞧了许久,确认外头无人,这才推开门,七拐八拐地走进一处院子。
院中早就立着一个人。
少君上前行礼,恭敬道:“拜见城主。”
院中之人非是旁人,正是寒山城的小城主——罗征。
罗征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嗓音带着几分稚气,道:“如何?”
“长君早有防备,此次依旧未能成事。”
“丁沛,你要知道,你的主子是谁。”罗征的嗓音虽是稚气未脱,但到底是掌了这些时日的城主令,提点要害一事,还是能准确拿捏的。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就是个细作。”
丁沛垂眸,语调坚定道:“属下永远都是城主的手下,定不会让城主失望。”
离开罗征所在的院落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丁沛便坐在床榻之上,守着一室漆黑静谧出神。
罗诺有自己的打算,罗征也有,丁沛更是有。
他们三人各怀思量,各有筹谋。
第二日,沈清晏同白鹭两个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她将自己一通改扮随后去了花楼要寻那位少君。虽然萧恕没有给她那少君的画像,但像他这般人物,稍一打听就能知晓。
于是,当她知晓了少君所在之处时,便怀抱了把瑶琴推门而入。而这门内不但有少君,亦有长君。
“姑娘请坐。”罗诺丝毫未改神色,只轻轻抬了抬眼,将她略打量了一通。
沈清晏见屋内有罗诺在,当下心中虽有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若说之前她还猜不准有什么,此时罗诺的出现反而是帮她理清了所以的问题。
想着这位长君如此心计,那位小城主也是活该。自己无德无能也便罢了,这样的长姐不好好巴结着,还想着将她随意外嫁了好直接夺回政权,简直异想天开。
没有直接在寒山城内起兵戈之患,就已经是罗诺的仁慈了。
沈清晏将怀中瑶琴放到桌上,罗诺便道:“我素知大稽卫国公有一位掌上明珠,被大稽皇帝封了个长宁郡主。但,我瞧着姑娘,不像是个出身将门的习武之辈。”
言外之意便是你肤白人胖了呗。
沈清晏勉强按下自己那颗躁动的内心,道:“妾乃大稽临川县主。妾之外祖母,便是秦国公府出来的姑娘。”
听得沈清晏提起秦国公府,罗诺神色微变,试探道:“潮汐将军?”
“正是。”
昔年,秦汐曾领兵对抗冽澜,她闺名为汐,荇林军又擅水战,故尔便得了个‘潮汐将军’的名头。
“妾自幼臣训于外祖母膝下,从不参加京中各府之间的宴饮。长君不知晓我,也不足为奇。”
听得沈清晏将秦汐的名号说出,罗诺的面上神色渐缓,她拿起一块茶花饼,笑道:“不知,县主此来有何要事?”
“确有一桩。”沈清晏笑得欢喜,手指着一旁的少君丁沛道:“烦请这位公子出去一下,妾与长君有要事相商。”
罗诺略一颔首,丁沛便离开了花楼雅间之内。
“县主要同我说什么?”
“应当是长君有何事需妾来办妥。”沈清晏直言道:“自我看到长君的一瞬,我便知晓这一切都是长君的谋算,有您这样的人治理寒山城,方能有花神流芳百代的盛景。”
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别人说他不是男人,要么他真的是,要么就是受了密令不得不认。像罗诺这样身份的人,她的夫君就算真的不是个男人,也绝不能将此事外传。
更何况,她还是个执掌过寒山城权柄之人。
那既是如此,这一局便是罗诺所为,她此举不过就是为了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罢了。
便诚如萧恕与萧巽一般,最终可继大位者唯有二人之时,若有一方罹难,另外一方必受非议。
而此时传出罗诺与北邙使者密谋,要夺寒山城的政权,便是将她推到跌落崖底最后一条线上。
若她事成,跌落谷底之人便是小城主,若她事败,必受后世万代唾骂。
沈清晏不得不感慨,此等有胆有谋者,寒山城之主,舍她其谁?
罗诺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你还真是对我的胃口。”都是同道中人,皆为女子,有些话不必多加赘述。
“既是如此,还请县主转达一二,我欲与大稽结长久之好,永为大稽边防之塞。”言罢,她对着西面高举双手施以一礼。
“长君,妾亦是想与长君长久交好,只是……”她朝着门外使了个眼色,道:“大稽并非寒山城,不是妾一个小小的县主说定便能定的。”
罗诺会意道:“那不若请尊者入内?”
“不着急。”沈清晏面上一派莞尔,瞧着满桌精致点心,道:“妾与长君边吃边等。”
于是这二人便似相见恨晚那般,开始聊着两处不同的风俗,不同的律法,不同的饮食等等。雅间内欢声笑语不断,而当萧恕寻来一脚踹开雅间大门之时,这俩人已经互称姐妹了。
“雩娘!”沈清晏此时正在教罗诺如何抚琴,二人并排就坐,手指拔弄琴弦被他这么一声高喊险些扯断了琴弦。
沈清晏高举了手,道:“在这儿呢。”
萧恕急急行过去,生怕晚上半步他就已经出事了。结果,待他进至内里,便见她们二人互执双手跟看二傻子一样地看着他。
罗诺将萧恕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县主,看来贵国的朔阳王殿下,很是在意你呢。”
“他就是爱瞎咧咧。”沈清晏摆了手,对着罗诺道:“长君现下可谈了。”
萧恕着实不大能理解这两个人,明明初次相见,两人之间的态度却如此熟稔,仿佛多年至交好友。
沈清晏将琴收好,随后坐到了萧恕身后。长君饶有兴趣的将他们二人再次打量了一番,方道:“朔阳王殿下。”
此时萧恕显然已经平复了心境,他盯着面前的罗诺,道:“令弟已掌城主之位,寒山城如今形势危如累卵,长君处境更是凶险。”
“所以,朔阳王殿下才会来此。”罗诺道:“我愿与大稽永为盟友。”
“长君之家事,大稽并不想插手。”萧恕并没有直接同意,“大稽只与寒山城主结盟。”
罗诺神色微变,她看向沈清晏,沈清晏微微颔首,道:“长君,妾方才说过了。大稽与寒山城,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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