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兄,你到底在这等谁呢?抻着脖子望半天了。”
碧芳湖畔,裴澈一条长胳膊猛得搭上席霖之肩膀,模仿他的样子昂首看前方道路。
席霖之被压得一个踉跄,随即不耐烦地挥开他,“诶呀!走开走开!勾肩搭背的像什么样子……”
“哟——还装起来了。”裴澈拖出个长音,惊奇地上下打量他,“啧啧,瞧你今天这装束,跟那开了屏的孔雀似的,怎么?日子开春了,你也跟着春心萌动了?”他挑眉低声道,“等哪家姑娘呢?”
席霖之脸一红。
以往他一门心思在玩乐上,从未考虑过情情爱爱,如今头一回邀请心仪的姑娘,自然经不起打趣。
于是将洒金扇唰地一收,无比别扭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轻浮!今日怎么说也是年初第一次踏青,肯定要好生捯饬捯饬,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随便啊?”
他一扇子敲在裴澈肩膀。
裴澈才不信他的鬼话,翻了个白眼道:“行,你最正经,你最端方,那你在这儿杵着干嘛呢?”
席霖之道:“我这是……是……是在等谢兄!对!他难得答应同我们出来玩乐,我不得有模有样地恭迎一番?”
“谢兄?你说骅涧?”裴澈颇为诧异,“真是稀奇,谢大指挥平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叫他出来喝个酒都推三阻四,这回怎么有空过来了?”
席霖之一时卡壳,半晌答不上来。
幸而此时一辆三驾马车缓缓停在路边,吸引走了裴澈的注意。
“欸,还挺巧,咱们这正说着呢,他人就到了。”他很是闲不住地凑了过去。
席霖之一转头,赶忙跟上,却又在距离马车十步远的地方驻了足,将自己浑身上下都仔细整理一遍又清了清嗓,才端正地走近。
——帘子掀起的一瞬,他一双眼霎时亮如烛炬。
却见一只漆皮描金的男式皂靴先行迈了出来,颀长如松的身姿半弯着腰,抬头那刻,赫然是谢骅涧那张侧帽风流的俊美面容。
席霖之“啧”一声,毫不犹豫地扭头看向他身后。
裴澈倒是乐呵呵地打起了招呼:“骅涧!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游玩了啊?”
谢骅涧没急着回他,从马车下来后站在一边,伸出一只手递到车帘前,像是准备扶什么人。
帘子边沿被几点皙白如雪的指尖拉开,另一只比他的手小了一圈的柔荑款款搭上去。
随后,露出一张宛若清水芙蓉的鹅蛋小脸,耳垂坠着的琥珀双珠在日光下与瞳色交相辉映,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采。
裴澈顿住脚步。
前几日在烧尾宴尚且离得远,只将人看了个大概,现下离近了再看,一时间竟是怔忡得说不出话。
席霖之亦是呆了少顷,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上前拱手作揖:“表姑娘安好。”
乔絮晚小心翼翼地落到地面,收回手,笑着对他福了福身:“席二公子安。”
经这两声,裴澈才反应过来,同样正经地作了一揖:“原来是表姑娘,失礼失礼,在下苍华巷裴府裴国公长孙裴澈,问表姑娘安。”
乔絮晚也回他一礼,道:“裴小公爷。”
嗓音轻轻柔柔,犹如淙淙溪水流过心间。
裴澈听得心旷神怡,正准备拿出压箱底的撩闲功夫与她打趣两句,却被谢骅涧甚是煞风景地打岔:“霖之,几时开始游湖?”
席霖之松出口气。
这称呼才对啊,上次那声席二险些给他吓尿。
他掬起热切的笑容,殷勤道:“还有一炷香呢,人尚未到齐,谢兄和乔妹妹要不先上船歇会?”
谢骅涧于是道:“行。”
他转身对乔絮晚道:“走吧?”
乔絮晚点点头,与他一同前往停靠在岸边的双层画舫。
那画舫极长且装潢奢华,乍一看去,载个六七十人在上头也不成问题,看船上攒动纷乱的人影,想必席霖之应当没少招呼人同游。
乔絮晚看着新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外出游湖,在此之前,一直是待在谢府里,甚少出门。
她拽了拽谢骅涧的袖角,轻声问:“阿兄,游湖……一般都会做什么?”
谢骅涧微微侧首,说:“就随便玩玩而已,像是抚琴下棋,饮酒赋诗之类,席霖之这画舫够大,兴许还能抛个球。”
听起来很有意思。
乔絮晚心中隐隐期待。
踩着梯子上船,两人瞬间吸引来不少视线,原本热闹的交谈声蓦然消弱。
乔絮晚大致扫了一圈,见多半是上次烧尾宴就出现过的面孔,只是衣着打扮变了,认起来多少有些费劲。
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也与先前不同,颇为微妙。
看来上次宴席结束各回各家后,皆被父母交代过几轮。
“阿晚!你也来了呀?”
熟悉的灵动女声从一旁钻入耳朵,乔絮晚顺势望去,意料之中看到了跑过来的付卿卿。
她笑着握住那双伸来的手,道:“卿卿,你何时到的?”
付卿卿单纯道:“我也才到没一会,正跟翩然还有慕姐姐她们打叶子牌呢。”
“……慕……姐姐?”
乔絮晚表情有一瞬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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