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乔絮晚几乎要被吓没了魂儿,转身想跑,却腿一软,歪倒在地上。
“小姐!小姐快起来啊小姐!”拂月自己也不太能跑得动,手脚直发颤,但她依旧努力拖拽着乔絮晚。
乔絮晚哆嗦着:“救……救……”
“晚姐儿——!”
背后的老妇人突然凄凉地高喊。
乔絮晚一怔,愣愣地转头,看向她。
月光下,依稀能辨认出老妇人佝偻的腰背,散乱的发髻,以及一身脏旧衣裙。
只是那容颜有些太过沧桑,只能从深深的皱纹中勉强分别出几分熟悉的轮廓。
“……郑……妈妈?”她小心翼翼地唤道。
郑惜柳停在她面前,听到这一声,竟是流下两行清泪:“晚姐儿……是我啊……”
乔絮晚木楞半天,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靠近她,面上满是不可思议:“郑妈妈……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回江南老家了吗?怎么……”
郑惜柳是慕芷兰的奶妈,五年前慕芷兰去世,她也紧随着辞别谢府,回了丹阳颐养天年。
——当年乔絮晚听说的是这样,不过如今看来,并不真切。
郑惜柳半弯着腰,似是想握住她的手,但又怕自己身上的脏污沾染了她,于是谨小慎微地站在原地,沙哑道:“我从来没回过什么老家……我一直藏在这,在这等您、等大公子。”
“为什么?”乔絮晚下意识追问,心脏却因不安而剧烈跳动。
“——发生何事了表姑娘?”远处遥遥传来马车夫的喊声。
郑惜柳望了眼赶过来的马车夫,抹干了眼泪小声道:“姐儿,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乔絮晚神情一肃,转头对车夫道:“先别过来!”
车夫愣了愣,依言停下。
“我这边……有点事,你且回马车上等着,我很快就过去。”
车夫不放心道:“可是这天这么黑,万一姑娘出什么事,小的实在担不起责……”
乔絮晚咬了咬唇,坚持道:“我并不走远,你要是不放心,就在那等吧。”
车夫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顾及着外人可能听到,郑惜柳也管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直接握上乔絮晚的手腕将她带到一棵古树后——
“晚姐儿,我接下来说的话,您估计不会信,”郑惜柳犹豫再三,坚定道:“其实我一直怀疑,当年大娘子的死是方鹭笙干的,与她脱不了干系!”
乔絮晚登时浑身发冷,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当年大娘子卧病在床,后院的事大多由方鹭笙一手包办,包括、包括大娘子药物的采买也是!”
郑惜柳盯着她收缩的瞳孔,面色焦急:“我亲眼见到给大娘子看病的郎中跟方鹭笙有过交谈,但我去问那个郎中,他却说,方小娘只是问大娘子病况如何,并无其他。”
“我不信,可又找不出证据,只好放任那郎中离开,结果最后……最后……最后眼睁睁看着大娘子……”她没能说完后半句话,痛哭起来。
乔絮晚呆怔地听着,双目无神,半晌才颤抖地问:“姨母当年病死……是方小娘害的……?”
郑惜柳愤恨道:“绝对是她下的黑手!不然为何大娘子一死,她就借着各种由头把我们这些伺候在身侧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赶走了?!甚至还派人一直盯着我的行踪!我好不容易甩掉了那些跟着我的人,一直躲在这里,就是盼着哪天姑娘或者公子能路过这里,也好让我还娘子个公道!”
“……”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乔絮晚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颓靡地靠着树干,轻声道:“妈妈,您为何……为何不去找我阿兄?若是教他知道这事,他必定能——”
郑惜柳道:“姑娘,我找过!可我离开谢家之后压根无处打听哥儿的行踪,那皇城司更不是我这种人能靠近的地方!我也想过去公堂击鼓鸣冤,可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到了公堂上也只能任由方小娘信口雌黄颠倒是非!”
“相国寺是这京城里最出名的寺庙,我猜测姑娘还有哥儿或许有一天会来这里给娘子祈福,我就躲在寺庙一角,每逢娘子祭日前后,就守在这里等你们。……苍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总算让我遇着姐儿了啊!”
她泣不成声。
乔絮晚醒过神来,安抚她道:“妈妈,你别哭,姨母的事……我会替您查清楚!”她眸色渐冷,“倘若真是那方小娘所为,我也必然不会放过她!”
郑惜柳微愣,随后欣慰地看着她。
乔絮晚稍作思索,沉着道:“妈妈,我现下还有些事要处理,您先回相国寺歇息着,等我几天,我会再来找您。”
说罢,她又拿出一包银两塞进郑惜柳手里,“这些您且用着。”
郑惜柳刚要拒绝,被她摁住了手,坚持道:“这个时候您就莫要推拒了。”
郑惜柳只好点头收下,趁着夜色返回山上庙宇。
待佝偻的背影消失后,在一边听了全程的拂月面色惨白:“小……小姐……那咱们、咱们现在……”
“现在先回家。”乔絮晚转身走向马车,掏出手帕擦掉手腕和衣袖上留下的脏黑指印,“若是回去晚了,怕是会惹人怀疑。”
十年的事,要查起来并不容易。
需得慢慢来。
拂月忙不迭跟她回了马车。
这一路土径起伏不平,拂月踌躇半晌,还是纠结着问:“小姐,您觉得方小娘的事,是真的吗?”
乔絮晚冷肃道:“大概,是真的。”
彼时她才十一岁,晓事不多,但她记得自己见过赵嬷嬷跟采买药物的人交头接耳。
送进府上的药,怕是有大问题……
“如果真是方小娘干的,小姐打算如何?”
“……”
乔絮晚默然良久,道:“自然是血债血偿。”
*
回到国公府,乔絮晚一边完成钱嬷嬷布置的课业,一边思考何时将这件事告诉谢骅涧。
阿兄要是知道了姨母是被方鹭笙害死的,会如何做?
唔……以他的脾气,应该会当众跟方鹭笙翻脸吧?
要是闹到那种地步,姨丈和祖母又会是什么反应?
不对。
祖母不可能对方鹭笙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知晓,她大抵是在暗中辅助着压下了这事。
乔絮晚霍然想起,当年慕芷兰刚去世不久,谢凌就升迁为吏部尚书。
那么要紧的时候,不管家中出什么事,李音都绝对会包庇和隐瞒。
是他们一同害了姨母。
乔絮晚握笔的手收紧,用力之大,指腹几乎失去血色。
眼看这字是写不下去了,她索性放下笔,继续深思。
姨母的事暂时不能告诉阿兄。
即便没凭没据的,只要她说了,谢骅涧就肯定会信,届时决计会跟谢府闹翻。
她得用个更迂回的方法,让谢骅涧就算当众杀了方小娘报仇也师出有名。
乔絮晚暗自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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