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点尴尬。
亲手主导了一场对兄长好友投怀送抱的大戏,还被兄长看了个正着,要说没点心虚那是不可能的。
对面望过来的视线不偏不倚,分明能感受到其中看穿一切的意味,愣是瞧得乔絮晚面上臊红。
但害臊归害臊,不过去说明白的话,以后怕是免不了要被谢骅涧拿这事取笑。于是她整理了下表情,大大方方地朝四方亭走去。
坐在亭子里的谢骅涧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过来,顺便给自己倒了杯酒。
“好巧,阿兄你也在啊。”
乔絮晚熟稔地在他身旁坐下,亲切问候。
谢骅涧低笑一声,安然道:“不巧,是看到我的‘故交’和妹妹突然走到一处了,为兄实在好奇,便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故交”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倒是听得挺清楚。
乔絮晚暗自咬了咬牙。
沉寂片刻,她试图挣扎:“我只是意外——”
“怎么找上席霖之了?”
刚开口,便被谢骅涧打断。
乔絮晚一顿,扭头看他。
却见谢骅涧目光凝聚在她不久前靠着的苍老乔木上,乔木探出的低矮枝桠还挂着她让拂月偷偷丢上去的细长藤条,随风一晃一晃。
像极了蛇影。
她默默收回辩解。
皇城司指挥使的眼睛确实够利。
不像席霖之那家伙,也不想想这么粗的一棵树上哪来的单独一条藤蔓,还连片叶子都没有。
不骗他骗谁?
乔絮晚左右环顾一圈,见四下清寂无人,便坦然道:“只是想与席二公子结识一下而已,能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不然独我一个闷在宅子里,未免无趣。”
谢骅涧道:“认识人也不需要费心思投怀送抱,你这是想跟他结识还是结亲?”
他斜睨过来一眼,似审视,又似玩味,甚至还隐约夹着丝缕怒意。
乔絮晚略不自在地绞了绞手帕,不与他对视,只看着眼前澄澈透底的湖水,道:
“席二公子温和有礼,相处起来很轻松,而且他马上要参加科考,又即将及冠,若能一举考中,席公少不得要为他办场宴席。届时在宴上要相谈的一是仕途二是亲事,如果我能……他能对我有些许心意,谈起来也会容易不少。”
再则她听闻席霖之前几年经常四处游历,想必性情旷达又见识广博,不至于待她太严苛。
且席家虽亦是钟鸣鼎食知书达理之家,但也没到京城五世家那般繁盛的程度,她嫁给次子,即便为妾,只要行事稳重举止妥帖,大抵也不会被轻慢过头,多少能稍微好过些。
——当然,这都是她暂时的想法。
距离科考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她尚可以慢慢试探,若有比席霖之更好的人选,再换也不迟。
她本想说她能讨得席霖之欢心,但那样的话,谢骅涧听了大抵不会高兴,所以便换了个说辞,然而谢骅涧似乎依旧不悦。
他默了少顷,颇烦躁道:“席霖之是个没上进的,又贪清闲玩乐,你就算要嫁人,好歹也挑个像样的。一场宴席就让你看上一个,那再多出几趟门,是不是结亲对象要写满几个本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絮晚蓦然冷了脸,“我想与席公子相识是看在他是你密友的份上觉着人品不会差到哪去,加之家世年岁适当,这才有意接近。如今你说这种话,好似我是什么不知检点水性杨花的人!”
她深喘了口气,眼睫微湿:“是,我使计投怀送抱,手段下作入不得眼,可你怎不想想,以我的身份若是直截了当出现在他面前与他搭话,他会如何想我?左右不过把我当作没脸没皮欲攀高枝的下三滥罢了!”
“他敢!!”谢骅涧怒不可遏,起身猛一甩手将酒杯挥进湖里,浓烈的酒香霎时洒了满袖,“你是我妹妹,犯得着攀谁的高枝?!席霖之敢把你当下三滥我就挖了他那摸瞎的眼珠子!”
“……”
乔絮晚原是在气头上才说的这些,却不料谢骅涧竟反应这么大,不禁一时呆怔住,半晌没作声。
谢骅涧自来就是个混不吝的少爷脾性,她本以为在皇城司这几年将他打磨得圆滑宽容了些,没想到内里还是这般暴躁。
不过他发脾气,乔絮晚素来是不怕的。
远方残阳渐渐熄了光辉,细微闪烁的星子点上天际,她看着谢骅涧满面怒容地踱了几个来回,对她道:“你想认识席霖之,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何必用这种方式?万一被人看见你俩单独在这,再对外传出什么瞎话怎么办?”
“就是看这里没人才这样的嘛……”乔絮晚小声嘟囔。
谢骅涧指着湖边灌木道:“这么大个园子,指不定你前脚刚踏出一步后脚就从哪冒出对眼睛,还没人,我在这坐了多久,你愣是等席霖之走了才发现!我看你是今天饭吃多了撑坏了脑子!”
听他这样说,乔絮晚可不乐意了。她噌地站起来,愤懑道:“你爱在哪里坐就在哪里坐!别说是这亭子,你就是坐我眼皮子底下我都不一定发现得了!”
两人的喊声在湖面震出层层涟漪。
眼角余光依稀有人影闪过,谢骅涧忍了又忍,拉着乔絮晚的胳膊把她强行带离了亭子,边走边沉着脸道:“成天那么硬气还以为你多有胆量,结果他们一提亲事你立马开始搜寻人选,看不出你原来这么听话。”
乔絮晚不甘示弱:“谁听话?我只是想先给自己找个合适人家,免得到时候被随便塞一门亲事,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知道长什么样你就安心嫁了?”
“……”
走到僻静处,乔絮晚奋力甩开他的手,一脸不高兴道:“嫁人还不是迟早的事,就算现在不嫁,以后也得嫁,就算不在京城嫁,回了江陵也还是要嫁,这是我能选择的吗?”
“如何就不能选了?”谢骅涧道,“你不想嫁人,那等我及冠之后分了家,带你从这里出去,你一辈子不嫁人我都不管你!”
“够了!!”
乔絮晚再也听不下去!
谢骅涧盯着她,久未言语。
心跳快得几欲蹦出胸腔,乔絮晚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竭力保持平静道:“阿兄,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与自欺欺人何异?”
“……”
“你要分家,总得先成亲,可你成亲之后再另起门户,难不成要我和你还有表嫂同居一个屋檐下吗?那表嫂会怎么想?”她抑制不住声线里的颤抖,“何况你把我从谢府带走,别人又会如何看待你我的关系?”
她说得恳切,谢骅涧神色却未有动摇,只淡淡道:“我可以不成亲。”
“呵。”乔絮晚凉笑了一声,“不成亲就分家,你是想上公堂跟谢家断绝关系吗?你还要不要前途了?”
谢骅涧不耐烦道:“我又不是离了谢家就活不成了,你何必顾虑这——”
“阿兄。”
乔絮晚忽然握住他的手。
话音顿住,谢骅涧没继续往下说。
乔絮晚静默一阵,眼眶逐渐蓄起泪,“我知道,你为我好,姨母走之前也嘱托你照顾我,可……可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
炽热的泪滴落到手背,烫得谢骅涧眉心紧拧。
“阿兄,你做得够多了,我若寻个好夫家,你也能轻松点,不必顾着家里还有我这个累赘,要你牵挂忧心。”
乔絮晚吸吸鼻子,模样甚是可怜。
谢骅涧低低叹了口气。
随后掏出方帕替她擦干眼泪,嗓音轻柔了几个度:“哪里就累赘了?我又何曾在你面前说过累?你是我妹妹,就算母亲没嘱托过我,我也会好生照顾你。况且,我不是没考虑过你的亲事,但夫家再好,终究也要你守规矩,阿兄怕你受委屈啊。”
乔絮晚听了,泪水涌得更凶,仿佛断了线一样,将方帕浸了个透。
谢骅涧单手叠起方帕,让它更厚实些,接着抹泪,“这才说你几句就哭成这样,你要是在家里哭,阿兄还能替你做个主,你若是去了旁人家,阿兄怕是连进门给你擦个眼泪都不行。”
说罢,他再度忧愁地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
乔絮晚抓住他握着方帕的手,给自己擦起眼泪来,哑声道:“阿兄是指挥使,想进哪家门就进哪家门,没人拦得住。”
“嗤。”谢骅涧被她逗得笑了出来,摸摸她柔滑的发,道:“说得也是,你夫家若对你不好,我就给他安个罪名,抄了他的家,然后把你接回来重新寻个丈夫。”
乔絮晚顿时破涕为笑,红红的杏眼向上望着他。
这小眼神几乎能将人心看化开,谢骅涧嘴角勾起,把她往怀里抱了一抱,轻声道:“好了,没事了,不就是门亲事,阿兄帮你找。”
“嗯。”
乔絮晚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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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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