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阳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齐韵双还是听到了,又仔细翻看起来。
不仅是沈易阳指的那一条,后面半本的翡翠和珠宝的物主都是“余烨锋”。
“易阳,你先别着急,怎么回事?”
齐韵双轻轻拍了拍沈易阳的肩膀,这个细微的动作却仿佛把沈易阳给拍醒了,顾不上和齐韵双解释,飞快地低头打字。
【拍卖会的东西有问题,你现在去一趟银行,要快!】
沈易阳一口气发出去几条消息,收回手机时拍卖会已经正式开始了,他知道刚刚自己有些失态,深呼吸一口后才对齐韵双说:“这后面所有署名为余烨锋的珠宝,都是我母亲的收藏,压轴的那一套祖母绿翡翠,是她的嫁妆。”
“什么?”齐韵双皱起眉:“你事先不知情?”
沈易阳脸色苍白,点了点头:“她没有来得及留遗嘱,这些东西按理说都存在银行,不知道为什么会…”
“你先不要着急,”齐韵双嘴上宽慰着沈易阳,表情却格外严肃:“专门请了这么多媒体和企业过来,大家都盯着,你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我知道的,谢谢您,我去一趟卫生间。”沈易阳抓着亮着光的手机匆匆起身,快步走出拍卖场。
齐韵双正想回头,突然用余光注意到了钱岚欣投过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这眼神中蕴含的恶意昭然若揭,嫉妒夹杂着复杂的情绪,连她这个外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这孩子究竟处在什么样的境地啊…
沈易阳并没有去卫生间,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陈誉航打去电话:“怎么样了?”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陈誉航有些粗重的声音随之响起:“老板,银行那边说是余烨…余总在一周前将银行保险箱里的全部珠宝取走了,我正在联系律师查他们的手续和资质,您不要着急。”
沈易阳看了眼表,拍卖会酒店离市中心起码有半小时车程,而照拍卖速度来看,最多一个小时之后就要开始拍卖沈婉的东西了:“来不及赶过来了,查到之后直接发给我。”
“老板,您别……”
“冲动”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沈易阳就挂断了电话。
走进空无一人的洗手间,沈易阳看向镜中的自己。
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纰漏,每一根发丝都是整齐的,依旧精致得像个展品。
但沈易阳知道接下来他将面对什么,在他起身离开之前和钱岚欣对视的那一眼里就知道了,或许余锐也知情,才会莫名其妙让他今晚不要冲动。
本来想洗把脸,刚把手伸出去,原本空荡荡的卫生间里又走进来一个人:“易阳。”
沈易阳动作一顿,顺着声音看过去:“程叔叔?您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程巍指间还夹着一根烟,却没有要点燃的意思,只是将掏了一半的打火机收回去:“对了,这场拍卖会是由你父亲负责的么?我看介绍册上面一大半东西署名都是他。”
“不是,”沈易阳几乎立马否认:“东西不是他的。”
程巍神情一滞,还想问什么,沈易阳却朝他一点头,“程叔叔,我先回去了。”
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程巍点燃手中的烟,拨通电话,冷声交代:“去查一下这个余烨锋。”
拍卖会场已经开始拍第五件拍卖品,整个空间里快门声与举牌声此起彼伏,主持人中英切换得格外流畅。
沈易阳坐回去时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还朝齐韵双笑了笑。
眼瞧着距离那条手镯越来越近,沈易阳深呼吸几口,时不时看向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
没有消息。
一条也没有。
如果陈誉航那边进展得不顺利,沈易阳是不可能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余烨锋和钱岚欣瓜分原本属于沈婉的东西的,哪怕这是个陷阱。
“高冰飘花圆条翡翠手镯,色彩淡雅温和…”
主持人的介绍词徐徐响起,沈易阳放下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簌然对齐韵双说道:“抱歉阿姨,我没办法无动于衷。”
“易阳!”
阻拦无果,沈易阳脱下外套起身。
拍卖进行中时默认不能随意走动,沈易阳忽然站起来的动作让众人都是一顿,各异的目光瞬间集中过去。
他却像感受不到似的径自走向台前,主持人停下介绍,两边的保安立刻围上来,余烨锋随之起身:“沈易阳,你要干什么?”
后面的快门声响成了一片,媒体像是嗅到新鲜血液的鲨鱼般,眼瞧着情形不对,周泠一拉旁边的方疏影:“不能让他们再拍了!”
方大小姐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就跟着周泠一起去轰媒体。
在一片混乱之中,保安不敢直接上前去抓沈易阳,好在他并没走向防弹玻璃做成的保险箱,而是朝主持人伸出手:“可以借一下你的麦克风吗?”
主持人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猝不及防地对上沈易阳极度迫切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将手里的麦克风递了出去。
“谢谢,”沈易阳接过麦克风,“各位手里的介绍册里写着,这些翡翠的委托人——也就是原主人——是余烨锋,对吗?”
台下一片沉寂,正当沈易阳以为不会有人回答他时,一男一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是。”
女声是齐韵双,而沉稳的男声居然是程巍。
“不是的,”
沈易阳低声说道,清明的声线通过麦克风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这是我母亲沈婉的个人收藏,她已经去世了,我想问余总,您有什么权力拿不属于你的东西去拍卖?”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钱岚欣神色间难掩慌张,被余烨锋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连忙又去拿了支麦克风,递给余烨锋。
后者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是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我个人赠予你母亲的礼物,并已经通过了拍卖会的审核,我想,我是有处理权的。”
“那她的嫁妆呢?那是她的婚前个人财产!”
沈易阳无视台下的议论,双眼通红:“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你还要窝囊的男人,趴在我妈身上吸了这么多年的血,现在连她的嫁妆都不放过,您真是凤凰男中的极品。”
“我去,”周泠摘下一半墨镜,目瞪口呆,“骂这么狠。”
“还继续轰吗大明星?我怎么觉得这情形对易阳挺有利的。正好让大家都看看这人是什么嘴脸。”
“拍吧拍吧,”周泠停下动作,拉着方疏影撤到一旁,“我到要看看这个丑脸皮老东西怎么解释。”
台上,余烨锋沉默许久,才说道:“有些事情是顾及着你年纪小,从来没有说过,没想到你会对我产生这么大的误解,既然这样,我只能当着各位的面澄清这些事。沈易阳,当初如果没有我,沈家早就破产了,你母亲是求着让我娶她的!”
沈易阳强行压制住的怒火终于到了临界值,他额角青筋暴起,死死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皮肤,大拇指突然习惯性地摸向无名指的戒指。
也就是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竟然将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稳住了几分,沈易阳用余光看到了一个个正闪光的刺眼的镜头,和董事们异样的目光。
他环顾一圈,慢慢卸了手上的力气,坚定的声音回荡在会场里:“您既然这么厉害,是怎么心甘情愿入赘的?难道是因为您太爱我母亲了?可既然您这么爱她,又是怎么这么快就再娶、有一个比我还大的私生子、现在连她的嫁妆都不放过的女人?”
这话一出,快门声愈发疯狂,议论声四起,有几句传入了二人的耳朵里:
“原来是入赘啊,怪不得小少爷不姓余姓沈。”
“可不是嘛,要我说沈家对姓余的够好的了,本来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结个婚直接实现阶级跃迁了。”
这些话让余烨锋的脸色愈发难看,“你……”
“这些丑事,”沈易阳提高声音,直接压过余烨锋的话头:“顾及面子,本来是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提起的,但您颠倒是非黑白,我……”
“啪——”
余烨锋走上前去,猛地扇了沈易阳一巴掌,力气大到整个会场的嘈杂都沉寂了五秒,而后议论和杂声愈演愈烈。
但沈易阳什么也听不见,他嘴角淤青,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今天除非杀了我,否则不可能卖掉她的东西。”
“你和你妈一样,都是疯子。”
余烨锋朝保镖一挥手,换上了那副伪善的面具,举起话筒对众人说道:“我之所以把这些承载着我们共同记忆的藏品都拍卖,是因为…我常常会触景生情,想起之前的日子,徒增伤悲,与其这样,不如做些善事。我想这也是你母亲希望的,易阳。”
得到命令的保安立刻走上前想把沈易阳请出会场,但不等他们碰到,沈易阳突然冲上去,一把攥住了余烨锋的领口。
他个子高,轻而易举就把稍显瘦弱的余烨锋往后推去,带着戒指的右手握成拳,卯足了力气砸过去。
他听见众人的倒吸凉气与惊呼声,拳头掀起了一阵猛烈的风,狠狠砸在了余烨锋的侧脸上。
“艹!”
余烨锋眼底猩红,彻底忍受不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扬手就要打回去。
可下一秒,一股大力猛然环住沈易阳的腰侧,将他整个人拦腰往后一抱,对方的巴掌登时打了个空,人还趔趄两下。
沈易阳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看清了挡在自己与余烨锋身前的高大身影。
是封展。
腰间的手温热有力,仿佛稳稳地托住了沈易阳悬着的心,他很用力,用力到几乎是把沈易阳扣在了怀里,上半身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沈易阳感受到了他急促的呼吸与剧烈的心跳,不知为何今天没有戴眼镜,眼里黑压压的怒气愈发明显,他侧身上前,毫不留情地把手里几张A4纸甩在了余烨锋脸上。
后者被劈头盖脸砸得懵了,火气顺着喉咙往上疯狂蔓延,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一抬头,封展正在看沈易阳白皙侧脸上鲜明的指印,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大步向前,一把拽住了余烨锋右手手腕,往后猛地一掰。
“封展!”
沈易阳失声,封展堪堪止住力道,收回手,一把将沈易阳抱进怀里,力气大得出奇。
“抱歉,还是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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