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的墓地是在一个小山岗上，周围的植物意外的茂盛，杂草都足够够到人的膝盖位置了。
树影摇曳，月光斑驳。
余睡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人，他们蹑手蹑脚地拨开草丛探路，如同做贼一样。
说实话，余睡起初对挖墓是拒绝的。
不知怎的，他回想起方才，高挑女性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挖，不挖我想不明白。”
在这个话题上，除余睡外所有外来者似乎都格外的执着。
此时的余睡还是拒绝的。
直到有人建议直接把余睡这个异教徒扛过去，让余睡亲眼看看棺材里面放的什么，心甘情愿认同水葬就是他们口中那样。
余睡：“……”
比起被动的扛过去，还是老老实实跟过去更有主动权。
余睡一行人一路向前，很快就望见山顶的位置鼓着一个个的小土包，那是坟场的位置，周围无人看守。
这时候的路线也明朗了一些，有一片区域明显被人清理过的样子，树木横生出的枝条被砍去大半，应该是白天时候下葬的人走出的路。
接下来的路程就快了许多，没有过多久，余睡就站在了一片土包内。
高挑女性从一大堆土包里找出来个泥土湿润些的，便拿起铁锹开始一铲一铲挖起土来。
随着高挑女性的动作，一口棺材缓缓在土中显露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星际法案，看见黢黑的棺材板第一眼，高挑女性放缓了呼吸，手下的动作小心翼翼了许多。
旁边的人瞅见高挑女性的效率一下子低了，有些急了：“不是，桦鹿你体虚就我来。”
余睡看见高挑女性回头撇了撇嘴，想来桦鹿就是她的名字。
桦鹿将手里的铁锹往边上一杵，让开了个身位：“你来，你来。”
人群里出来了个身材高大的男性，他刚拿起铁锹，桦鹿就幽幽出声道：
“小心点，你敢伤到这个棺材板，让我蹲大牢，影响我以后考公，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说完，她掏出终端，展示出了她的购买页面：中子辐射炸弾、热核炸弹……甚至有一艘歼星舰。
总之，是一位非常有实力的富婆。
高大男性回头翻了个白眼，但显然他气势弱了下来，连拿铁锹的手都隐约有些发抖。
迟迟不见有动。
再这样耽误下去肯定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动向。
余睡感觉他的头有点疼，可能是没睡好吧。
他往前迈了一步，拍了拍高大男性的肩膀：“算了，我来吧。”
高大男性回头打量了一眼余睡，似乎在说就这小身板可以吗。
“我挖过。”余睡满脸诚恳说，完全看不出他其实在撒谎的痕迹。
桦鹿表情微妙地瞅了余睡一眼。
高大男性立刻将手里的铁锹双手奉给了余睡，又挽尊般说道：“我不太熟练，专业的东西还是应该给专业的人干。”
很快，在余睡手下，棺材的全貌露了出来。
他在棺材盖边缘扣了扣，没有扣开，他默默转头问道：“有谁会？”
“你不会开？”
余睡面不改色道：“只挖过，没开过。”
桦鹿凑到棺材边上，也扣了扣，扣了半天，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般，手上的着力点变了变，推开了棺材板。
“这算什么？套娃葬吗？”棺材里的东西出现第一眼，余睡忍不住愣了。
棺材里的东西似乎是一个茧，细小的红色丝线缠绕成一个椭圆形的东西，现在还如同呼吸般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似乎是村长口里的虫神。
桦鹿用铁锹木制尾端戳了戳茧，说道：“欧呦，还活着。”
然而，她这一铁锹刚戳下去，茧就不动了。
余睡沉默了，他有点想骂人，但是忍了下去，只是说：“你把虫神戳死了？”
“不是，我也没用力啊。”桦鹿语气犹豫，“不至于吧……”
她又伸手摸了摸茧，入手一片死寂的冰凉，甚至开始往外渗出了红色液体。
空中弥漫起了一股甜腻的血腥味。
桦鹿少见骂了脏话：“我靠，真死了？！”
她显然慌神了，开始在终端里查找了起来：“等等，我看看还能不能救。”
余睡眼瞅着桦鹿在原地来回踱步，踩的草坪一阵吱呀响。
桦鹿表情一会哭一会喜，很快，她绝望道：
“不能救……完了我们要蹲大牢了。”
瞬间，周围的气氛低迷了起来，甚至余睡明显感觉到了连气温都低了好几度，他回头看了看，发现娃娃脸悄无声息地哭了。
“不对。”桦鹿仿佛又突然找到了救星，“棺材本来就是拿来装尸体的，本来它就死的，只不过我们来早了。”
“……”
你猜给村民这样说，村民信不信。
余睡呼出一声，反而意外的有些冷静了，他提议道：“先埋回去吧。”
桦鹿轻手轻脚地将棺材阖上，又鞠了几个躬，才开始给棺材埋土，埋完土后，她又小心把周围给她踩塌的草坪重新扶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似乎还在想些什么。
一路上，一行人诡异的安静了，也不讨论水葬不水葬的问题了。
第二天，十分的风平浪静，不知道是不是村民还没有发现，又或是，发现了但没有管。
唯一的慰籍大概是余睡在下楼去外面闲逛的时候，看见了卡皮波拉。
余睡承认他看见卡皮波拉的第一眼十分的感动，然而卡皮波拉环视了一眼余睡，似乎放下了心，表情冷漠的对着余睡说：“你既然没有事情，那我就走了。”
余睡：“这就走了？”
卡皮波拉抖了抖耳朵，幽幽道：“我的事情很多，没时间长时间逗留。”
说完，她又扔给了余睡一个可以直接揣进兜里的小东西。
“短距离空间跃迁工具，你实在撑不下去就用掉吧。”
“还有，下次别给我发骨灰盒了，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
余睡重重点了两个头，深切感受到了——
伟大，无需多言。
小楼是很古旧的木制房屋，不知道是不是时代的侵蚀的原因，只要有人在楼梯上面走，就会吱嘎吱嘎的响。
“吱嘎吱嘎——”
是有人下楼的动静。
桦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似乎感觉到楼下有人，勉强摆手打招呼说：“早上好。”
她刚转过头，就瞅见卡皮波拉这只油光水滑的水豚，她顿时挺直了腰板，拿出了终端，充满气势走到了卡皮波拉面前。
“你好，有兴趣认识一下吗？”
卡皮波拉女士一眼就看出来桦鹿的心意，严词拒绝了。
“我有一整艘生态舰，只差……”
卡皮波拉摇了摇头，未等桦鹿说完，又一次严词拒绝了。
不知为何，余睡感觉卡皮波拉女士摇头的时候向他使了个眼色。
似乎是……让他走的意思？
余睡默默随便扯了个理由离开了。
过了一会，他听见了门外微弱的上楼声音，余睡掏出终端，向卡皮波拉问道：加了？
编辑：智慧生命对于安逸会有一种本能性的追求。
将吃软饭说得非常的冠冕堂皇，不愧是能够当编辑的存在。
编辑：对了，我的车票你出。
余睡：？
好了，现在感觉卡皮波拉没有那么伟大了。
编辑：我没睡觉就为了赶那一趟飞船，你出一趟我的车票很合理吧。
余睡缄默了一会，扶了扶额头：从我稿费里你自己扣吧。
余睡认为他的稿费还是够一趟车票的。
谈起稿费，余睡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份稿子还没写。
他找出了圣祭当时拍的照片，盯着主祭那张酷似指挥家的脸，他突然没了初见时的激情，对着空白的界面，余睡是一个字都敲不下去。
最终，余睡连开头都没写下去。
就当是因为逮着指挥家这一个人薅不得劲吧。
余睡想着，往后一摊，睡去了。
翌日，天还没蒙蒙亮。
小楼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来人是村长。
村长一进屋，就急急忙忙对着开门的人说：“我们丢了个人，请你发发善心去找找吧。”
“没事，你先缓一缓，不用急。”开门的正是余睡，他撩了撩垂到头发上的蜘蛛丝安慰道。
在前几夜的熏陶下，他的睡眠格外的浅，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就会清醒。
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见到虫群堵门，竟然先一步碰上了人失踪。
不知怎的，余睡下意识就觉得失踪的人和圣祭失败一事有关。
一谈起圣祭，他又想到棺材里已经失去生息的虫神。
余睡呼出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间，他转身朝着楼上的方向走去，开始一个一个叫醒外来者。
很快，所有外来者都聚集到了一楼的位置。
有人看见一楼的盘丝洞显然有些惊讶，嘴里不停念叨着既然有大型昆虫为什么不出来让他看看。
决策时间并不长，直接两两分组，其中一组要三个人。
刚巧，是余睡、桦鹿和娃娃脸。
娃娃脸满脸紧张，显然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场面。
他在街道上走了一会，突然出声道：“我们去失踪家里看看，我试试能不能嗅到他的位置。”
余睡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一个村民问路，村子不大，村民之间也很熟络，村民对余睡的提问并不迷茫，反而想了想，干脆直接领他们到了失踪者家里。
一路上村民零零碎碎地讲了失踪者的一些信息。
失踪者叫金送，成年男性，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了，家里只有与他相依为命的孱弱的老母亲。
此时那位老母亲坐在半掩着的门口，哆哆嗦嗦地抖着身子问起金送的动向，余睡从门口的那点空隙里看到了难以数尽的蛛网。
余睡想起了住所一楼的盘丝洞。
看来是一位十分一视同仁的蜘蛛。
村民向着老母亲讲述了余睡一行人的来意，老母亲垂着头思索了一会，缓慢让开了半个身位。
一进门，余睡才发现蛛网连又细又狭长的楼梯也有。
好吧，这位蜘蛛可能负责范围大一点，或者深谙加班之道。
“好了，气息我记住了。”娃娃脸站在大厅缄默不语了一会，目标明确的往一个方向走去了。
跟着娃娃脸走，周围的路逐渐有些熟悉了起来，余睡望着远方的山岗，莫名的眼皮子跳了起来。
又是去坟场……这可一点也不适合开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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