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不想来这里。”桦鹿拎着铁锹感叹道。
余睡刚要转头安慰桦鹿几句，就瞥见了桦鹿手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顺来的铁锹。
木制的杆段光滑细腻，满是时间的沉淀，一看就知道被人长期握在手里的。
似乎读出了余睡不可置信的眼神，桦鹿说：“知不知道挖完后会搞得衣服一身灰，很麻烦的。”
余睡默默递给桦鹿一个眼神。
你说的对，但是，现在就已经预言要挖上了？
嘴上说着不情愿，身体还是蛮诚实的嘛。
余睡见桦鹿心态意外的好，又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脚底的路上了。
这里的墓都没有名字，唯有一个个小土包证明着土地下埋着什么东西。
娃娃脸蹙着眉，领着余睡和桦鹿两人走到了一块微微凹下的地方。
泥土质的地面上充满了断断续续的凹陷，有些已经被脚印覆盖。
几人站在小土包面前，余睡感到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味道，泥土应该是重新翻了一遍。
余睡转头看了看嗅觉最敏锐的娃娃脸……
娃娃脸的表情却是诡异的凝重。
余睡敏锐地感觉到娃娃脸的动向不太对劲，余睡观察了娃娃脸一会，发现娃娃脸的头梗着，死活不往地下看一眼。
直觉告诉余睡地面肯定有问题。
土地表面乍一看是翻过一遍的，或许也可以说是翻了一遍吧，但不是正常人理解的那种用锄头翻新的程度。
“这是……”余睡垂头盯了半晌，看见了星星点点点灰白色物体。
他俯身低头将断成一节节的杂草扒开来，小心捡起一片断甲，上面还保留着最初剥离的血色。
余睡感觉到他的表情也阴沉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桦鹿说道：“把铁锹给我吧。”
余睡接过桦鹿递来的铁锹，手腕提臂用力，挖了起来，渐渐的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点土坡。
桦鹿饶有兴致地盯着余睡的一举一动，说道：“没挖过的样子啊，效率太低了。”
“嗯。”余睡也没有否认。
他昨天认下挖过墓一事仅仅是因为，他不想看见一堆人在墓前拖时间。
“既然不会挖就把铁锹给我，做手工的浪漫可是很值得享受的。”
桦鹿的表现显然已经是轻车熟路的老手了，刚接过铁锹就哼哧哼哧地挖了起来，挖的很快，也有了分寸许多，显得很是游刃有余。
甚至桦鹿边挖着还边有闲情地讲起来了恐怖故事，余睡对这些东西没感觉，反而感到有些寡淡，还想着他可以来讲几个。
桦鹿见吓不到余睡，转而专心向娃娃脸讲起来了。
刚巧，娃娃脸只是个孩子，他十分配合地被吓得小脸通白。
桦鹿果断咯咯笑了起来，看她的样子，像极了喜欢逗孩子的家长。
没多久，桦鹿大概挖了十多分钟，棺材的形状就模模糊糊的在土里显现了出来。
她娴熟地推开了棺材板，对着里面的东西看了两眼，便重新阖上，转头挥手叫正在一旁安慰娃娃脸的余睡过来看。
可能是娃娃脸的心理素质不够，又或是因为敏锐的嗅觉，他在棺材露出隐约的红色上段时，便退后两步，在草丛里吐了出来。
余睡听到桦鹿的呼唤，立刻回头看了看桦鹿没有遭遇什么事，又安慰了娃娃脸两句，便向着桦鹿的方向走去了。
桦鹿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棺材板，余睡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里面的成年男性手上全是光秃秃的一片，血色浸染了整个手掌。
成年男性面色平静，略长的头发里面混着泥土，覆盖在脸上。
很快，余睡就在棺材的边沿找到了成年男性的同款的红色手印。
不知怎的，余睡想起来什么，突然向桦鹿问：“这个是滑盖的吧。”
“对，怎么了？”桦鹿回道，她朝着余睡看的地方看去，突然明白了。
余睡看桦鹿明白过来，总结说：“滑盖的棺材拿手硬生生抠开了。”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地面，又说：“断甲是他在棺材里往内刨土所遗留下的？”
对于后句，显然余睡还不太笃定。
桦鹿笑了：“嘿，看不出来啊，这人还怪倔的。”
与水葬理论类似的奇怪脑回路又出现了。
余睡摸了摸他的太阳穴，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的他神志不清，根本感觉不到疼。”
“哦。”看桦鹿的表情显然还有些不服。
余睡没有管这些细枝末节的意思，他俯身摸了摸躺在棺材里的人的体温，入手感觉冰凉。
他不信邪，转手又伸向了面前之人的脖子，摸了摸颈动脉。
桦鹿看着余睡的一举一动，突然出声：“你对人家东摸西摸的，不怕他爬起来揍你非礼吗？”
“我还是觉得我行为很绅士的。”余睡回道，他现在在低着头，仔细感受着手下颈动脉的搏动。
虽说如此，余睡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不得不承认，棺材里的人确实有可能神志不清的爬起来给他邦邦两拳。
先别想这些有点没的了。
余睡摇了摇脑袋，他突然顿了顿，感到手下冰凉的皮肤有了微弱的脉搏。
为了防止是他的错觉，余睡又扭头叫桦鹿来感受一下，桦鹿也给他了同样的回答。
有生命体征，但是很微弱。
“那现在怎么办？搬回去吗？”余睡对着面前的躺尸有些头疼。
“拖回去？”桦鹿说。
拖回去？
这不是来添乱的吗？
余睡听到这话猛一转头，绝望地发现桦鹿是认真的。
天知道棺材里的人生命体征很微弱，光看表面还不能确定有没有内伤，但是足够给人下一秒就会死亡的感觉。
甚至可能被随便搬动两下，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行，他会死的。”余睡谨慎道。
桦鹿撇了撇嘴，没有发话。
虽然桦鹿没有说话，但从她的表情里明显表达了对于一个生命体会被拖死的不可置信。
余睡望了望在边上吐得满脸虚脱的娃娃脸，询问道：“你回去通知村子里失踪的人找到了，还有让他们记得带医生过来，行吗？”
娃娃脸点了点头，快速的离开了，看他的样子，更像是直接逃离了这里。
在这墓园里，现在只剩下了余睡和桦鹿两个人了。
孤男寡女的，桦鹿果断表示要来点出格的事——
她敲了敲棺材板，满眼放光：
“小孩子终于走了。你说，这个棺材能不能做成小推车，把里面的人推回去。”
余睡瞅了瞅棺材里的人苍白的小脸，果断忽视了他心里出现的一点点小冲动，摇头拒绝了桦鹿的发明。
“没意思，不都说你们雄性都对手工感兴趣呢，怎么一个个的一个样。”
桦鹿的脸上充满了回顾过往的惆怅：“我当初手搓热核炸弹也一个个都不愿意陪我。”
余睡沉默了。
是啊，他什么时候失去了一个人该有的爱好。
他垂头思索了起来，从他的出身思索到了现在所经历的种种。他想到了初到这里的无措，母星早就炸了的绝望，以及仅能靠救济金过活的颓然。
终于，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是格外的认真。
他说：
“我对钱感兴趣。”
桦鹿：“……满身铜臭味儿，你没救了。”
余睡看着桦鹿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斟酌道：“或许换句话，我热爱我的事业你会更能接受？”
两人又在原地唠嗑了一会，望见了娃娃脸领着村民回来的模糊身影，黑色的头发与小麦色的肌肤，乌压压的一片，十分有安全感。
“找到了？”双方还距离远远的，村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对。”
余睡高声回复道。
紧接着，他望见了村民骤然一片喧哗，人头涌动，是村民朝这里狂奔起来了。
这村民还挺团结的。
余睡刚这样想着，耳畔突然传来了尖锐的破空声，几乎到令人牙酸的地步。
他下意识往旁边歪了一下身子，刚要问桦鹿在整什么幺蛾子，眼角余光中就出现了一个灰扑扑的人影。
那人影短暂停滞了一下，让余睡看见了那人满是尘土的正脸，连带也看见了那人因为失去指甲而满是血色的手。
“我靠！”
余睡被突然的发展吓得全身一抖，忍不住用了粗话。
标准的契科夫之枪的剧情发展。
即指第一幕出现了枪，那么往后几幕必然会出现开枪的桥段。
余睡深切的知道他方才和桦鹿的对话就是标准的开幕枪，现在棺材里的人向他袭来就是奔着回收伏笔来的。
面对这袭来的复生之人，余睡感到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因为极大的情绪波动而轻微发抖了起来。
余睡调转视线，打量起周围。
无非是小坟包和杂草这两样东西，转即，他又回想起刚才发生被袭击的那一瞬间。
倘若是面对刚才那种行动速度，绝对躲不掉。
余睡想着。
他心下一横，随手夺过桦鹿手中的铁锹，即刻往面前的人后颈劈去。
“咚！”
铁锹的铁质面与后颈猛然一个亲密接触。
“啪叽——”
余睡面前那人如同一滩软泥般倒在了余睡面前。
与外表完全不符的战力表现。
余睡有些绷不住他的情绪了：“不是，就这也敢……”
他突然闭嘴了。
在他眼角余光里，他瞅见了面色带着慌张的村民沿着山路，三步并两步，快速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余睡：“……”
完了，要蹲大牢了。
不对，这是正当防卫吧？
余睡承认他现在真的很慌。
运气有点差，现实一直碰上坏事，但是再咕就不礼貌了，缺的回头会慢慢补上的（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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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找素材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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