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矜假装打量环境,余光尽往祁归忱那处绕去。
男生的背仍旧挺直,只是勾着头。祁归忱靠近窗边,背着光,从宋知矜的方向看去颇有些不真切。
转眼就看见餐盘边铺的餐巾纸上被挑出来的菜越堆越多。
小炒里的蒜蓉和辣椒,粉蒸肉里的肥肉和葱段……
照顾着旁边人吃饭的速度,祁归忱也把动作放得比平时慢了些。
很快祁归忱就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收拾掉桌子上的残渣。
宋知矜看着他除了被挑出来的菜之外,几乎也没怎么动,轻轻敛了敛眉。
“味道确实一般。”宋知矜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祁归忱注意他的动作,声音压低:“宋知矜。”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出来,宋知矜莫名觉得心头发软,自己的名字被不少人叫过,却没有过这种感觉,少年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食堂每天都有领导和值日老师巡逻的。”
宋知矜朝他笑了笑,快速的把手机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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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就看见几个穿着正装的中年人背着手围着圈在人和楼门厅交谈。
宋知矜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同桌,你先上去呗。我有点事。”
祁归忱点了点头,看向那头的校领导:“手机记得别拿出来,有领导。”
又绕到那堵熟悉的围墙下,宋知矜双手一撑,利落的翻墙出去。
墙角看手机的外卖小哥往后退了一步,后怕地拍了拍胸脯,看着面前一脸不爽,给衣服拍灰的男生,正准备上前询问。
听见那人说:“怎么都没人打扫围墙。”
外卖小哥上前的动作一滞,无语写了满脸,这种地方你还想要怎么打扫?
宋知矜接过袋子,抬手放在围墙上:“谢谢。”
手一撑,又跨了上去。
外卖小哥亲眼目睹翻墙现场,抬头看见一只手拿走袋子,嘴巴张大:“卧槽,现在高中生腿都这么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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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矜悄悄推开后门,讲台上辛姐正在备课写教案。
祁归忱若有所感的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少年的目光。
少年朝他抬了抬手里的东西。快速回位置坐下,拿出里面的蛋糕盒子,放了一个在祁归忱桌洞里,递给男生一个叉子:“黑森林。”
祁归忱的视线落在他额头上,挂着些薄汗。
八月底的室外,接近四十度的气温,黏在宋知矜身上的热气一寸一寸地朝祁归忱侵过来。
祁归忱的手落在纸盒上,教室的温度开得低,心口处却紧紧发热。
祁归忱愣了愣,想起他在食堂的举动,递过去纸巾:“谢谢,擦擦汗。”
男生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很软。
宋知矜将摞得半高的书往两人桌子中间推了推,挡住老师的视线。
祁归忱小心地打开蛋糕盒子,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
“校门口的那家店的?”
以前走校的时候他每天都会买。
买得最多的便是黑森林。
很久以后,宋知矜听说了这件事直呼老天厚爱,挑的小甜点刚好是那人喜欢的。
高三的一天总是过得奇快,听几节课,刷几本题,时间就悄悄的在笔尖划走。
晚自习教室的风扇转过一圈又一圈,就像这岁月在三年里走过了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又都带着风。
同学们在教室奋笔疾书,窗外的夕阳偷偷沉下,溜出几片云霞,不一会儿就染透了整片天空。
有抬头望向窗外的人发现,小声惊呼一声:“好美。”
全班的人都转头看去,不少女生掏出自己的小相机趴在窗户旁拍照。
宋知矜看着几乎人手一个的CCD,捏着耳垂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就被尖叫声打断,手上一个用力,耳垂传来钝痛感。
“啊啊啊——”
一声大叫在一片赞美声中响起,众人脸上笑意未消,转头看去,教室顿时乱成一锅粥。
一只老鼠在黑板上方的一小节平台上探头探脑。
有男生熟练走上前:“我靠,鼠学长。”
一个飞机头男生拿起角落的扫把,上前去逗它:“哎哟,鼠学长又来做客了,怎么今天来我们班?”
连忙有女生带着哭腔喝他:“黄烨乐!快住手!等会跑过来了!!!”
“……”
祁归忱听见那声鼠学长,拿起书桌上的习题和笔立马起身。
对上宋知矜看过来的眼睛,祁归忱顿了顿,拉起人就往外跑。
宋知矜的手腕被人握住,前面的人快步向走廊尽头跑去,手里的习题册被风带动发出声音。
男生浅褐色的头发被风带起,随着男生跑步的动作微微晃动。
走廊尽头是开放的阳台,被楼体建筑框住的天空留住了半截夕阳,靠近远处建筑的是红的橘的粉,越往上,一点点变白,变蓝,变黑,无穷无尽。
而男生拉着他跑在这夏天的风里,远山青黛,落日余晖都为他们纪念。
祁归忱在尽头停下,将手里的习题册和笔方才阳台上。
整个走廊没有一人,安静得只剩男生的轻喘和耳边的风声。
宋知矜晃了晃被拉着的手,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温度,只觉得心脏疯狂跳动,好像跑的不是走廊的五十米,而是五公里。
祁归忱转头看来,只见身后的辉煌映在少年眼底,带笑的眼眸像溺人的温水。
祁归忱看着他的眼睛,愣神了。
直到宋知矜又晃了晃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慢慢移开眼,眼里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移不开眼,一贯对美色无感的祁归忱也不除外。
但宋知矜留意到了,心脏的疯狂暗示好像得了允许。
耳垂被捏出来的印记被疯狂蔓延的薄红掩盖,又被落日投过来的光模糊。
祁归忱张了张嘴,没想出来说什么。
良久,缓声狡辩:“…鼠学长的存在是我们暄中的优良传统。”
“运气好还能在讲台里翻出一窝粉色的崽崽。”
祁归忱想起两人站在阳台,试图寻找借口:“里面太吵了…”
“老鼠会被吓的乱窜…”
“我们的位置…有点危险。”
宋知矜看着眼前男生抿起的嘴唇和红透的耳朵,按下心中悸动,状似害怕:“唉,还好你带我出来了,我最怕老鼠了。”
“哦,还有蛇。”
“听说南方的蟑螂也大……”
祁归忱听见少年的话悄悄松了口气,转移话题:“其实,我们学校偶尔还有蛇的。”
“我们的操场和隔壁小学的操场只隔了一堵墙,小学操场的树丫长到我们这边来了。”
“高二的时候我们还要跑操。跑操的时候树上正好掉下来一条蛇,落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
宋知矜趴在阳台上,看着他,听着男生慢慢的讲着以前的事情。心生惋惜,我怎么就没早点转过来呢。
祁归忱只带了一本习题册出来,两人望着它双双沉默。
怎么让一本资料给两人用?
祁归忱翻到前面的错题,望向宋知矜:“宋老师。”
宋知矜高兴的接过祁归忱手中的笔,接过笔那一刻,两人的指尖轻触。
祁归忱顿了顿,收回手,在身侧捏了捏手指,才短短几天,两人之间发生的肢体接触对于祁归忱太频繁了。
很少和别人走得近的祁归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但至少没有以往碰到陌生人的不舒服,祁归忱无声说服自己,压下心头的异样感。
“你有还没懂的题吗?”
三大副科两人都是第一,英语两人也不差几分,谁也不比谁差。
也只有数学能让宋知矜在祁归忱面前添点有用的存在感。
而宋知矜也“谨遵师命”,在祁归忱有空的时候就请教那恼人的作文该怎么写。
他总觉得自己45分的作文摆在同桌几近满分的作文旁边,格格不入。
每每拿出同桌的答题卡叹气,每日N省吾身,怎么才能配得上人家?
祁归忱听见同桌的叹气声,生怕他想不开,总将作文之法倾囊相授。
连每天发下来的作文素材也是给他挑了又挑,选出适合他的精华素材。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亮变得越来越明晰。
下课铃打响,两人拎着书回教室。
而鼠学长也亡于木棍之下,葬身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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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个星期,高一的军训在火热中进行,每到饭点,食堂都被满堂绿色淹没,高三的崽叫苦不迭。
宋知矜中午晚上顿顿拉着宋知矜点外卖,一顿不落。
美其名曰:“高三这么累,要对自己好点。”
趁着等外卖的时间,宋知矜拉着祁归忱要给他讲题。
“你听题,我复习,我们一起进步。”
“…谢谢宋老师,这道数列创新题有点难。”祁归忱指着那道半个汉字都没有的大题,眉头蹙起,看向宋知矜。
宋知矜拿起草稿纸演算,不时抬头看向祁归忱。
祁归忱总是点头表示听懂。
祁归忱每每点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宋知矜,两人距离也隔得近,没了刚开始的疏离,宋知矜总能看清他细长浓密,根根分明的睫毛,无意眨两下眼睛,乖巧又软,直直撞进宋知矜心底。
“外卖到了,我去拿。”
“我和你一起去。”
祁归忱跟着宋知矜绕,终于见到那面传说中的墙。
初中生的菜园子背后,这面墙隐在一园篱笆后,篱笆上牵着藤蔓,隐蔽性极强。
只见宋知矜双手够上墙头,用力一撑,右腿抬上去,瞬息间就翻了过去。
祁归忱仰头看着墙头,外卖袋子被一只手放了上来,那手的主人也跟着出现在了上面。
宋知矜屈腿坐在上面,将口袋递给他:“你往后退点。”
宽大的手掌出现在面前,手心里有一朵浅紫色的小野花。
少年看着他,脸上扬着笑:“墙上面一个石头缝里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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