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时湛深思熟虑，觉得凌准要是谈恋爱的话估计是不会来参加段之途的生日宴的了。
时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作死，穿了件薄薄的纯白色长袖T恤，套了件黑色冲锋衣就出门了。
段之途定的这家KTV很有档次，在海江市绝对算得上豪华。一进门，赛博朋克的蓝紫色荧光就散落一地，落地酒柜满满当当，氛围感一下拉满。
时湛带了黑色的口罩，冲锋衣领子拉到最头儿上，和前台店员说：“姓段。”
姓段的人本来就不多，店员直接给了他一个包厢号，顺路带他过去。
他今天在微信上和段之途说不喝酒，却看见服务生在推车里放了一个巨型果盘，另一个推车里放了满满的酒。
这小子是把自己昨天发给他的红包全拿来拼酒了吧。
刚走到门口，空气中酒香变的冷冽，像是加满了冰。
一推开门，跟在服务生身后，蓝色灯光下那人的身影还是很显眼。他坐在皮质沙发的右侧，抬头对上时湛。
时湛努力忽略掉自己油然而生的慌乱，只见凌准身边坐的是周晚颐，凌准只是草草的扫了时湛一眼，就又继续低头和她交谈。
“少爷，可算来了，站那儿干什么啊？”
时湛回过神，摘掉了口罩丢在垃圾桶里，敞开冲锋衣拉链，随后坐在了长沙发的左侧，段之途旁边。
“这天儿PM2.5已经少了很多了，还带个口罩不闷的慌啊？”段之途打趣的问他。
一首歌刚刚结束，包厢里安静了两秒，时湛见缝插针的回答道：“身体不行了，自己得有数。”
程执大手一挥，一口就咽下去觉得这都是他逃酒的扯淡：“你才多大就身体不行了，真不喝了今天？”
时湛的嘴唇现在没有一点血色，头顶的摇滚灯是什么颜色，他的唇部就是什么颜色。自然垂下的指尖在光下微颤，只听时湛说：“喝。”
“怎么又突然喝了？”宁栀亦作为小姑娘敏感，看他脸色不好，“时湛，别听他们的，不想喝就不喝。”
时湛微微一笑：“还年轻，为什么不喝啊。”
从前喝酒是因为他作，现在喝酒，是因为真的没人管他了。
他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凌准是什么表情，只是余光瞥见那人似乎没抬头。时湛接过段之途递来的一瓶1664，仰头直接喝了半瓶。
“少爷，我这可都给您算着呢。”段之途说，“这学期来了两趟KTV吧，你都没唱歌。正好老魏和晚颐他俩没听过，你怎么着不得展示一个？”
时湛弓着腰坐在座位上，两手交叠互相把玩。他听见周晚颐说：“好啊，我确实也没听过时湛唱歌。”
魏孟泽也在一旁起哄，让他唱一个。一时间整个包厢所有人都在喊“来一个”。
除了凌准，他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湛不愿意动弹，动动手用手机扫码。紧接着还停留在打分界面的大屏幕就弹出来了一首歌。
是陈奕迅的《十年》。
凌准原本低着头在想事情，听见前奏，微乎其微的抬了抬眼，眼底闪过一分柔和。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明明是一首失恋情歌，在场的每一个人不是热恋中就是单身狗。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能是时湛清冷低沉的歌声里藏着太多破碎的故事，所有的人似乎都被他的情绪连坐，久久地张不开口。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他这首歌把宁栀亦唱的红了眼眶。大家都不知道时湛一个母胎solo了将近十七年的人是怎么把歌唱的这么动情的。
只有凌准，从这首歌开始之后，再也没低下过头，再也没开过口。
这是他和时湛认识的第十年，也是段之途、程执、宁栀亦和时湛认识的第十年。
时少爷如今这些掏心掏肺的朋友，全都是凌准带给他的。
那时候也只有七岁的凌准觉得，一个远离父母，漂泊在幸福之外的小孩子，需要被人关爱。
一首歌唱完之后，全场好像都还没从刚才的一片汪洋中脱离。段之途抹了把脸，带头鼓掌，搂着时湛的肩膀调侃道：“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我们谈过恋爱？分过手？唱得这么入戏。”
时湛推了他一把：“没谈过，滚。”
他现在最不想听见“恋爱”这两个字。
他一一的和所有人碰杯，以宁栀亦为分界线，坐在那边的凌准和周晚颐都是不喝酒的两个。
时湛一瓶接着一瓶，全然忘记了他半个月之前才刚因为胃病发作从医院里出来的事情。
一边喝，余光一秒瞄着那边两个人的动静。
时湛都觉得自己可笑，觉得自己讨厌，觉得自己爱自作多情多管闲事。
“诶，光喝酒干唱歌太没意思了。”程执喝的半醉不醉，嚷嚷着，“老段，快点，不能冷场！”
段之途比他清醒一点，说了句：“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宁栀亦觉得不好：“这种涉及**的游戏玩它干什么。”
段之途笑着说：“不愿意说那就罚酒啊，没事儿，老婆大人，您所有的酒，我来替你喝。”
时湛比他们所有人都清醒，反倒说了句：“可以。”
宁栀亦：“......”
她想了想昨晚段之途跟她说的话，觉得时湛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时少爷本人现在难受得很，时隔十几天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最想看的人。
酒劲儿一上来，就更难受了。就像刚住院那天一样难受。
他哥好像真的有新欢了，自己都这么作了，还不拦着自己。
游戏开始之前，时湛又喝完了剩下的半瓶酒。他眼前摆着六个1664的空瓶子，但他好像还觉得不够。
第一轮摇骰子，时少爷好运的赢了。他问输了的程执：“上次喝醉你爸怎么骂你的？”
程执难为情的捂嘴笑了两声：“骂我是个鬼混的狗崽子。”
他也确实好奇，这种事一般他爹不会骂他，因为根本就不知道。
一般都是凌准跟他玩冷暴力。
想过之后，时湛露出苦笑，玩了这么多次，也没能让他长记性。
第二轮摇骰子是程执和段之途，程执又输了。
段之途坏笑一下，没憋好屁的表情让程执做好了喝酒的准备：“有过几个暗恋对象？”
程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大老爷们儿居然露出羞涩的表情：“一......一个。”
看着他这恶心的表情，时湛也跟着被逗笑了，还不忘陪着走了一个，一口又喝了半瓶。
下一轮是程执和魏孟泽，魏孟泽输了。程执不怀好意的搓手心道终于轮到自己了，刚准备开口问就听魏孟泽说：“慢着，我选大冒险。”
程执笑容凝固，像是在思考。
随后他在魏孟泽耳边悄悄说：“时湛和凌准，你挑一个人，拔他们的腿毛。”
魏孟泽现在还算清醒，他看了看凌准好像一直没参与，而且那气场根本就不敢靠近。
至于时湛，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也不太美丽。
魏孟泽机智的选择了罚酒。
段之途好奇的不行，可程执不让魏孟泽说：“今天我最大，我不管，加个规则，罚酒之后把问题公布！”
魏孟泽难以启齿的说：“班长大人说，让我在准哥和时湛里面挑一个。”
全场下巴惊掉，段之途说：“挑一个？？你要搞......”
话说一半他就被宁栀亦捂住了嘴，两口子交换了个眼神，段之途就彻底老实了。
时湛也吃惊了一瞬，段之途嘴里那个字还没蹦出来的时候，他没来由的有点慌。
“挑一个拔腿毛。”
微醺是解读心事的密码。
时湛在一片酒味中抬起眼皮，露出水汪汪的眼眸。
哪怕就当作是自己醉生梦死，他也一定要走上这座桥。
新的一轮摇骰子，段之途输给了时湛。
没人点歌，循环的台子此时播放到了AGA的一首粤语歌，《孤雏》。
并非母语的歌词让很多人丢掉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时湛接下来的问题上。
凌准清晰的听到，时湛问段之途：“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段之途没有调侃他，反而是先拿起酒喝了一口，最后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喜欢一个人，是害怕别人和他在一起。”
“是怕他担心，又想让他担心。想让他多多关注自己一点，哪怕是自己损失一些东西，也会被他的嘘寒问暖和行动付出弥补。”
时湛心里一颤。
“是会和他展示自己平时不会有的情绪，是时刻担忧他的一切。”
“是常常因为某些时候不过脑子，出口伤人的话后悔，却又想看他在乎自己，想看他替自己着急。”
“喜欢一个人是关心则乱。”
他越说，时湛越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样。想动想要挣扎，却又没有一点力气。
连手都开始抖。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想和他在一起。”段之途暗地里捏了捏宁栀亦的手并握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时湛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再来一局吧，少爷。”段之途说。
第二局，时湛输了。
只听见包厢里的歌突然被人调小了音量，之后段之途才开口问：“时湛，你有喜欢的人吗？”
2023/8/15首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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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十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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