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湛住院的治疗还在继续,但这周的状态已经明显比上周要好了。
在时湛冷静下来之后也愿意和时修宴认真谈一谈,并且也不再抗拒和反对他来探望自己。后来时修宴来的频率越来越高,可是每次时湛跟他话还是不多。
或者说不是跟他话不多,这次回来之后,除了凌准,时湛跟谁的话都不太多。
最后连时湛都忍不住问:“爸,您不用上班的吗?”
时修宴听见这话一愣,放下了手里的水果餐盒:“我不在急诊科干了,转神外了,没有这么忙。”
时湛一直不知道时修宴转科室的事情,由于病情和治疗影响,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太舒服,也不愿意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时修宴的手机第三次响起电话却被他无情挂掉的时候,时湛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不接?”
他眼瞅着时修宴的神情都变得不自然了:“骚扰电话,接它干什么。”
“美国来的骚扰电话吧。”
时修宴听见这话明显怔住了,就像是突然被捅破了什么事情:“你.....”
“她会找你,简直太正常了。”时湛说,“她不同意我回国,是我擅自跑回来的,飞机落地首都国际机场之后,我就折断了在美国的那张手机卡。”
这大概是时修宴再见到自己儿子之后,儿子跟他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您也不用想着再怎么把我送回去。”时湛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事情却做得十分决绝,“我现在是成年人了,没有人能逼迫我。”
“爸爸没说要把你送回去。”时修宴先回答了时湛的顾虑,安抚住他,紧接着再次提问,“你说你从美国上了飞机,直接来了京华?”
时湛转过去不再看时修宴,动作上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先回家?”
“难道我还有家吗?”时湛用最平静的语气反问他最心酸的话,“不是你们两个一前一后把我抛弃的吗?”
时湛轻笑一声:“说到底,这么多年,我还是你们的附属品。没事的时候可以放着不管,也不用你们操心。有事的时候,想带走就带走,想舍弃的时候就随意舍弃掉了。”
时修宴被他怼的无地自容,无话可说。他自知这些年对于时湛的亏欠太大,不是一天两天,甚至说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弥补回来的。
“你们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时湛觉得他十分可笑,“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国先买了直达京华的机票?”
“我是在跟自己赌,我赌凌准可能会在这里。”时湛宛如打开了话匣在,坐在床上自顾自地说,“我赌他会在一个我能找得到他的地方,会在一个没有过去痛苦阴影的地方,他会在这样的地方等着我。”
时湛逐渐有些委屈,不光是因为自己,而是替他哥觉得委屈。
“因为六年前的那件事情,一定不是凌准的本意。”
“爸,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是你。”时湛嘴角扯出一丝生硬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格格不入,“我不是傻子,也算是半个学医的,我再爱胡闹也知道不该私自断药,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看着时修宴一时间接不上话,时湛便继续往下说:“因为我觉得,只要我回来看到我哥,我的病就能好了。”
时湛在美国被疾病折磨了六年,什么都不缺,他唯独缺少健康的身体,缺少远在大洋彼岸的爱人。
“可是我回来之后发现,他过得也不好。可能比我还不好。”时湛垂眸,语调里有些哽咽,“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生病了,我知道他很累,却还是为了顾及我的情绪自己一个人扛了很多。”
“所以好好的日子过成了今天这样,我们到底应该怪谁呢?”
刚刚处理完工作从公司回来的凌准刚好驻足在病房门口,他静静地听完了里面父子二人的对话,或者说应该是时湛自己的独白。
这半个月以来,时湛几乎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你们不心疼我,不爱我,没关系。我强求不来也不想强求。”时湛说,“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去难为他?”
说到最后,他思维越来越混乱。连时湛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对什么时候的谁说这这些话。他渐渐的将如今的光景和六年前分开那天的雨季融合起来,才慢慢看清了那年早已破碎不堪的他们自己。
“都说谁的小孩谁心疼。”时湛抹了下他微红的眼角,“那你们为什么都不疼我?为什么只有我哥疼我?”
“不是的......不是的湛湛.....”时修宴被时湛脱口而出的这些话砸的头脑发懵,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怎么能不爱你?爸爸只是.....”
话说到这,也许是因为哽咽,也许是因为就算解释了也是无用功,时修宴竟自己住了口。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沉默了良久之后,凌准才找准时机狠了狠心压开了门把手。
凌准暗示道:“时叔叔,不早了。”
说是暗示,实际上也算是提醒。他们早就有过“约法三章”,那就是不可以言语刺激时湛的情绪,每天持续的探视时间不可以超过三小时。
时修宴点点头十分配合地站起来,抹了把脸:“那就麻烦你了,小准。”
凌准直截了当地回复他:“谈不上麻烦。”
他目送着时修宴有些狼狈地离开,看见时修宴日渐增多的白头发,时湛还是忍不住对着自己这个当了十八年甩手掌柜的父亲有些心软,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
时湛继而又收回了自己的关注点,抽了抽鼻子,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文件落在办公室了,刚到住院部楼下才想起来,让程执给我送来的。”凌准放下自己的公文包,顺势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
凌准抬眼看了看时湛有些泛红的眼角,什么也没说。从公文包里拿出电脑和文件夹自顾自开始了办公。这些事情时湛也不会和他藏着,治疗期间他情绪比平时更加敏感,情绪上来掉几滴眼泪已经是最轻度的反应了。
今晚时湛就像是开了话匣子,愿意多说几句话似的:“程执没问你过来干什么?”
“问了。”凌准说,“我跟他说我远房亲戚住院了,我过来看看。”
“可这是六院。”
“我说我家亲戚破产了,精神状态有点失常。”凌准扯的脸不红心不跳,“他表示非常理解。”
听他面无表情的扯闲篇,时湛噗嗤笑了一声:“还是你行。”
“我有个越洋会议。”凌准抱着笔记本电脑站起身,“你困了就先睡,一直不困就等着晚点护士来送药,乖乖等我。”
时湛点点头,十分懂事的示意他先去忙。等凌准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病房之后,时湛又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了。
他最近几天的情绪已经很稳定了,如果今天没有一上头似的跟时修宴说这么多话,应该还会变得更好些。
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看不进去手机,不过时少爷一直都是这样。学生时代对于手机和电脑游戏也决不会上瘾,自律的要命。
又到了无所事事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便到了凌准的文件夹上面。凌准的文件夹有很多,每一个都长得一样。他打开看了看这沓文件,发现上面写的东西自己根本一个字也看不懂。
时湛潦草的翻了翻,听着纸张刷刷作响的声音能够让他缓解一些压力和疲倦。
在这些纸张不经意的抖动下,从文件夹的最后掉出来了两张别的东西。
时湛丢下文件夹,捡起那两张长方形的东西看了看,是两张机票,目的地是波士顿。两张机票的时间间隔了四年,一张在2019年,一张在2023年,也就是去年。
他看这两张机票宛如看入迷了,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又开始产生了轻幅度的颤抖。时湛现在只想知道,凌准为什么会去波士顿。
或者说,他来波士顿,是来找自己的吗?
凌准这一场越洋会议大概开了一个小时,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轻手轻脚的回了时湛的病房,却发现时湛没睡。正靠在床头发呆,手里还攥着两张纸。
“还是睡不着?”
闻声,原本安静靠在床头的人突然回过神。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望向凌准,满眼都写着委屈两个字。
就好像是小猫在恳求主人,快过来抱抱他吧。
凌准看了他这幅模样根本按捺不住自己,放下电脑径直走过来就把时湛圈在怀里:“怎么了?不舒服吗?”
凌准似乎已经习惯了时湛治疗期里的所有脆弱和不堪,他不求着时湛坚强也不希望他逞强,就像这样常常被自己圈在怀里慢慢安慰,轻声哄着,就是最好的状态。
时湛一直没吭声,凌准想要垂眸摸摸他的双手,这一下才看见了时湛手里拿着的两张机票。
“哥。”时湛开口声音很小也很轻,“你......为什么会去过波士顿?”
凌准有些意外时湛会看见这两张机票。这个项目是他去年刚刚开启的,去波士顿的机票也是去年买的。被自己整理出来,塞进了手边最近的文件夹里。
被时湛问到这里,凌准自知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于是坦诚道:“去找你的。”
假期期间没有通知的话就是一天两章,我六号回学校,正文完结是肯定能写到的,开学之后番外的话我会找时间更,不会再出现断更一个月这种情况。请组织放心(敬礼!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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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相隔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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