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着一条条绳子，那些照片就用小夹子夹在上面。
其中有一部分照片是奚唯见过的，是以前高中的时候他参加各种校园活动时学校的老师拍的集体照，他家里也有。
不同的是，面前这面墙上挂的照片里，只有奚唯一个人。
至于照片里的其他同学，有些直接整个被剪刀剪了下来，有些的脸被毁了，比如用马克笔涂黑，再比如用小刀划坏。
但无一例外的，每一张照片上的他都完好无损。
除了这些他见过的，还有一些角度明显是偷拍的照片。
有的像是躲在树后，有的像是躲在墙角，有些场景在学校里，有些场景却是在校外，像是一直跟踪着他一样。拍到的也都是他的背影或侧脸，同框的其他人也依旧被剪去了身影。
一般人看到这种场景估计都会被吓到，但其实坦白讲，奚唯现在只是感觉有些惊讶，对此他似乎并没觉得有多意外。
毕竟前段日子他们吵架，在程斯砚说出那句“你敢走我就把你绑住关起来”的时候，他还没气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程度。
除此以外，早在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程斯砚对他的占有欲异常强烈了，不是简单的因为喜欢所以不想他和别人走得太近的那种占有欲，而是完全把他当成自己所有物的程度。
像是下定决心要坦白一切，程斯砚走进来停在窗户旁边的书架前，抬起胳膊将放在最上面那只黑色的盒子拿了下来。
他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将盒子递给了奚唯。
奚唯接过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他的照片还有一个本子，他顿了几秒，拿起那个本子问：“能看吗？”
程斯砚点头。
他将那个盒子放到桌上翻开了本子，原本以为这是程斯砚高中时的日记，但翻开后才发现这其实更像是一个剪报本。
不过严格来说，里面贴的并不是报纸的内容，而是奚唯自己都忘记了什么时候丢掉以及丢在哪里的草稿纸。
各种数字坐标曲线贴满了纸张，因为只是草稿所以字迹比较潦草，可毕竟出自自己之手，奚唯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一页页翻过去，翻到了一张作文废稿。
作文题目是《冬》。
这是他们高二的时候市里举办中学生征文比赛时奚唯的参赛作品，因为觉得不太满意所以他把这稿废了。那天晚上正和程斯砚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有了灵感，程斯砚陪他写到后半夜。
后来他比赛获了一等奖，奖品是一个保温杯和一支钢笔。
他把保温杯送给了奚诚，钢笔送给了祁慧。
那天奚唯半开玩笑和程斯砚说要不把奖状送给他，程斯砚顺着他的话说，等他改名字也叫奚唯之后再收他的奖状。
几天后奚唯整理桌面的时候，发现初稿不翼而飞。
想着可能是风吹走了，他也没多想，反正比赛都结束了。
结果，“被风吹走”的作文稿在程斯砚这里。
奚唯皱眉，转头看向程斯砚。
程斯砚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见他不说话，程斯砚连忙解释：“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搬出来自己住了，这些都是我高中的时候弄的，我现在没有过了。”
他伸出手想握奚唯的手，但在碰到他以前又把手收回。
“所以我那时候才一直没答应你，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我可能……”程斯砚垂着眼站在一边，轻声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说完他放缓呼吸慢慢闭上了眼睛，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
眼下这个情况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奚唯嫌他心理变态无法接受于是转身就走，自此以后和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听见奚唯说：“我有这么胆小？”
程斯砚睁开眼，愣愣地看着他。
奚唯合上本子将其放回了盒子里，随后取下夹在绳子上的一张很模糊的他背影的照片，看了几秒后说：“不过我还真挺佩服你的，这么长时间你在我面前居然从没表现出来过。”
顿了一下，他补充，“除了前段时间那次吵架。”
他将那张照片夹了回去，转头见程斯砚还是愣愣的，哼笑一声说：“怎么？我能接受你这种行为你很意外？”
说完奚唯看了眼程斯砚的床，问：“我能睡会儿吗？”
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听到这话程斯砚才怔愣地点了下头：“你睡。”
奚唯嗯一声，先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了。
屋内瞬间暗了下来，那半面墙的照片徒生一股阴森感。
奚唯看了几秒，不自觉皱了下眉。
知道的是程斯砚因为喜欢他所以才这样，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是程斯砚的暗杀目标，所以把别人脸都划了只剩下他。
“你出去吧，我困死了。”
说完奚唯便开始脱外套，程斯砚默默退出了房间。
轻轻关好卧室门后程斯砚突然想起一些以前他们高中时候的事，他终于意识到，奚唯和他似乎一直都是一类人。
他们两个，一样都是疯子。
-
奚唯一觉睡到了傍晚。
醒来的时候屋里比睡前还要暗，他眯着眼睛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下午五点半。
他放下手机，目光定格在那面照片墙上。
奚唯是真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程斯砚只是偷偷跟着他拍拍他的照片，收藏收藏他用过的草稿纸而已，没对他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说，还伪装得很好从没表现出来过。
更何况程斯砚都说那些照片都是他以前弄的了，如果奚唯早几年知道这件事的话才会考虑和他一刀两断，毕竟在同一条时间线上，他又猜不出程斯砚接下来会不会对他做些什么。
可现在这些都是过去时了，过去的奚唯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现在的奚唯对过去的事可是一清二楚。既然程斯砚什么都没对他做，那他也不该站在现在的立场去评判过去的他。
正发着呆的时候，卧室门被人开了条小缝。
奚唯朝门边看去，和程斯砚对上目光。
可能是屋里有点暗的原因，程斯砚看不清他醒没醒着，见他不吭声以为他还在睡，于是便决定关上门待会儿再来看。
但在他关上门以前奚唯开口了：“做什么？”
“你醒了？”程斯砚推开门走进来，道，“天要黑了。”
“我知道。”奚唯从床上坐起来，视线又不自觉落到了那半面照片墙上，并不是他想看，只是那面墙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不悦道：“回头把那些照片撤了，挂着丑死了。”
知道奚唯能接受，程斯砚也不再小心，又开始嘴贫：“那可不行，挂习惯了，一天不看上五百遍我晚上都睡不着。”
说完他又忍不住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是什么关系？”
奚唯刚穿好鞋，闻言他抬起头，盯着程斯砚看了几秒后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我的宠物狗。”
“……”
程斯砚安静几秒，“可是我都……告诉你了。”
“所以呢？”奚唯站起来，“都告诉我了，然后呢？把一直隐瞒的事告诉我不是你应该做的吗？邀什么功？”
程斯砚说：“可你在山上的时候答应了给我一次机会。”
奚唯看他几秒：“看来我们对这个‘机会’的认知似乎有些偏差，我是给了你一次机会没错，但我没答应和你在一起。”
闻言程斯砚沉默片刻：“所以，是同意我追求你的机会？”
奚唯也不扭捏，大方道：“是，追求我的机会。”
程斯砚抿了抿唇，再开口时是另一个话题：“你饿吗？”
午饭奚唯因为太困了所以没怎么吃，听到这话他点点头。
“你睡觉的时候我出去买过菜了，晚饭在我家吃吧。”程斯砚转身，边往厨房走边说，“还有零食和水果，你先垫垫。”
奚唯跟着他走出卧室，看到了茶几上刚洗好的一盘草莓，还有切好的橙子和香蕉。
他坐到沙发上，程斯砚在厨房继续说：“再做个丸子汤？”
奚唯嗯了一下，拿起了一个草莓。
接下来两人没再提起过刚才有关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的话题，奚唯没留下过夜，吃过饭后就走了，临走时他又让程斯砚把那些照片撤下来。
以前他不知道就算了，但现在只要他一想起来有人可能会每天盯着他的照片看就觉得别扭。
再一个，他又没死，把他照片挂墙上干什么？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快九点，奚唯刚洗完澡出来，又接到了元洁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元洁上来就叹了口气：“我分手了哥。”
奚唯愣了一下，他想起前段时间下班的时候在公司遇到萧枝霖，她打电话说的什么买礼物哄哄的事，问：“今天？”
元洁嗯了一声继续道：“感觉他好没意思啊。”顿了一下她又问，“哥，你说第一次谈恋爱的男的是不是都这么无趣啊？”
这个问题奚唯有些无法回答。
没得到回应元洁也不在意，说起了他们这段时间闹的大大小小的矛盾。奚唯听了半天，越听越觉得他俩都有错。
于是在元洁说完之后问是不是对方的错的时候，奚唯迟疑两秒还是开了口：“我觉得你俩都有不对。”
元洁听到这话安静了两秒：“真的吗？”
奚唯躺到床上，嗯了一下道：“我听你的意思你明明也想结束冷战的，但他给了你台阶你却不肯下。”
“我哪有不肯下？”元洁有些不满，“他给台阶了吗？”
“给了啊。”奚唯说，“他不是送了你一支口红做礼物吗？”
说完奚唯把之前下班时遇到萧枝霖的事告诉了元洁，她听完沉默片刻，后知后觉地问：“他姐姐居然在你们公司上班？！”
不等奚唯回答她继续说：“他没告诉我他是问的他姐姐，一直说是自己瞎买的，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亲密的异性朋友！”
“……”
“不行，我得再去问问。”元洁道，“我先挂了小唯哥哥，待会儿打给你。”
说完电话就被她挂断，奚唯看着手机屏幕沉默几秒，他怎么突然就变成免费的情感咨询师了？
在睡觉前元洁发来消息，内容不出奚唯所料，复合了。
奚唯发过去一句恭喜，下一秒元洁的消息又弹出来：[哥哥哥你和程哥什么情况！如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看到这条消息奚唯扣了个问号过去。
下一秒元洁发来一张截图，内容是程斯砚几分钟前刚发的一条朋友圈，文案是不明所以的“光明正大”四个字，配图是早上程斯砚在山顶上给他拍的那张。
因为他之前屏蔽了程斯砚的朋友圈，所以他没看到。
但他很清楚“光明正大”这四个字的含义。
光明正大，不做阴暗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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