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迟意脑子嗡嗡的，满脑子只剩下穆思野那句“陈愠考语文的时候睡着了”。
是啊，最近陈愠又忙着学习又忙着兼职打工，哪还有时间休息？
就算他身体是钢铁做的，长期以往也得累垮。
路迟意沉默了一下，突然觉得很惭愧。
陈愠已经那么累了，自己还每天跑到他身边打扰他，缠着他给自己讲题。
“一一，一一？你在发什么呆呢。”穆思野摇了摇她的胳膊，把她的思绪拉回来：“走吧，回去上课了。”
路迟意心里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回到教室，看见趴在桌上的身影，路迟意心一惊，加快了上前的步伐。
陈愠的脸埋在手臂里，看不见他的表情，路迟意心一颤，开始安慰他：“陈愠，你没事吧？不就是一次月考嘛，多大点事，下次肯定又重新排回第一了，信我，真的！”
“也不看看你是谁，你可是陈愠啊！无所不能的陈愠！能有什么挫折会把你打倒？”
本来没什么动静的陈愠听了她的话，反倒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像是……哭了一样。
“？”
陈愠哭了？
路迟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本想凑过去听听他是不是在偷偷掉眼泪，没想到他却突然抬起头，两颗脑袋之间不过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近到路迟意几乎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
密而翘的睫毛下一双标志的桃花眼，眼中一改往日的清醒，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感。
眼睛下面有一层淡青色，看起来近期确实睡眠不足。
冬日的阳光带不来丝毫暖意，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却像是打光一般打在两人脸上。
路迟意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谢谢你的安慰。”
明明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可偏偏说话的语气又那么认真诚恳。
原来他刚刚不是在哭，而是听了她的话在笑。
路迟意脸一热，忙往后挪了一下，慌乱地说了句：“对不起。”
等把话说出口，路迟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傻话，急忙补救：
“我是说不客气。”
陈愠难得没有笑她傻，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反倒认真地对她说道：“进步得不错，再接再厉。”
由衷地鼓励。
路迟意觉得心里跟灌了蜜糖一样甜，但是又为陈愠考试发挥失常而难过，矛盾得不行。
一时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丰富得不行。
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教室，见学生还在不管不顾地嬉闹，拍着桌子管理秩序：“都安静安静！上课都多久了，还没收起玩闹的心思啊？”
“我看谁还要说的，我让他上来讲台给大家说。”
路迟意也顾不上接话了，转回身去好好听课了。
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完全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些什么。
突然，她觉得椅子被人从后面轻轻敲了一下。
脊背条件反射般的笔直，她身体往后靠了些，等老师背过身去写板书时，习惯性地伸手去背后接纸条。
接过纸条后，动作迅速地把纸条夹在练习册里打开，上面用熟悉的龙飞凤舞又看得出功底的字体写着——
不用担心我。
右下角还画了只猪头的简笔画。
话是这么说，但她总觉得过意不去。
……
放学回到家，路迟意闷闷地跟方艳华打过招呼之后，就拖着书包把自己关在房间了。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从房间里出来。
连方艳华都察觉出来路迟意的不对劲。
整个人怏怏的，无精打采。
方艳华给吃得正香的老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多关心关心自家女儿。
结果路诚辉压根没收到她的眼神，一双眼睛跟粘在了电视机上了似的，移都移不开。
嘴里嚼着饭菜还不忘嘟囔：“这踢的什么烂鬼球，我上场踢的都比他好。”
方艳华在桌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路诚辉吃痛地“嘶”了一声，望向方艳华正准备问她干嘛时，却被后者狠狠地瞪了一眼：“……”
“一一啊，今天莫老师打电话过来跟我说了一下你的学习情况，听说你这次考试又进步了，特别是那个物理啊，突飞猛进的，你莫老师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方艳华见她不答话，便给她夹了块她平日最爱吃的酸甜排骨，笑得温和，决定不聊学习，换了个话题：“怎么今天没去找陈同学一起学习了？”
路迟意望着碗里的诱人食欲的酸甜排骨，拿筷子戳了戳，却怎么也没胃口夹起来。
最后跟下定决心似的，抬头认真地对方艳华说道：“妈，寒假给我报个补习班吧。”
方艳华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因为之前她三番四次说要给她报补习班，都给她搪塞过去。
不是说补习班没用，就是说没时间去。
气得她牙痒痒的。
这下倒是喜出望外，没想到女儿最近不仅成绩突飞猛进，还有了要主动报学习班的觉悟。
立马碗筷都放下了，生怕她中途变卦似的，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就开始准备打电话。
“行行行，妈马上就给你报哈，咱一放假就去……喂？曾老师啊，哎哎是我，意意妈……吃饭了没有啊？……哦，我是来问问你们寒假补习班的事……对对对……”
路迟意看着方艳华马不停蹄的举动，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继承到她做事风风火火的基因。
她这拖延症，估计是遗传的旁边那位吃一口饭要吃半天还要看电视分神的路先生。
……
隔天路迟意回到教室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瞧见了早已坐在座位上学习的陈愠。
陈愠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眉梢一挑，原本在草稿纸上滑动的笔尖也停顿下来。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只问了句：“昨晚……是我走太早了吗？”
言下之意是难道路迟意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路迟意想过很多种他可能会问的问题，却没想过他会这样问。
含糊其辞：“昨晚家里有点事。”
接着就坐回到位置上，拉开书包拉链拿出真题写了起来。
没再多对这个话题解释下去。
陈愠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反常，心里有种说不上来怪异的感觉，但也没太放在心上，继续执笔写着刚刚那道题目。
本以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可直到第三节课下课，路迟意都没来问过自己一道题。
她甚至跑去问徐子浩，都没转过头来问自己。
路迟意去装完水回来时，见陈愠站在走廊的路口处，低头看着脚尖，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她心里有些好奇，甚至燃起一点小悸动。
她已经一早上没和陈愠讲话了，难免心里有些痒痒的。
但又怕打扰到陈愠学习和休息，于是每次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给噎回去了，难受得不行。
走到他面前，刚扬起笑脸准备说话，对方就抬起脑袋，暗淡的眼睛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忽然一亮，就像是在黑夜里燃起来两簇小火苗，亮晶晶的。
他的语气竟有些……埋怨？
“为什么问徐子浩也不问我？”
耳边是其他同学嬉戏打闹的声音，还有各种接踵而来的脚步声等等，可是路迟意很奇怪的，周围只听得见他的的声音。
他问自己为什么不问他题目。
她难以想象这种话会从陈愠嘴里说出来。
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陈愠皱了皱眉，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他想要的答案，眸子显而易见地暗淡了几分，语气听上去却很正常：“我就随口一问，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回教室。
路迟意回过神来追上去，小碎步地跟在他旁边，急忙解释：“没有，我是怕打扰到你学习。本来你自己学习压力就挺大了，然后平时休息时间也不够，再辅导一下我我怕你哪一天真的倒下。而且要是可以的话我肯定第一时间想问你啊，怎么可能问徐子浩也不问你！徐子浩那个猪头……我问他有屁用，还得是你靠谱。”
陈愠听罢，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眼神没有刚刚那么疏离了，总算是带了点温度，瞅了她一眼，语气还是有些冰冷，“没良心的。”
“我自己有分寸，要问就问。”
路迟意忙不迭点头，她自然求之不得。
“那你快帮我回去看看，我有好几道想不明白的，老莫不知道跑哪去了，办公室也不见人。”
“今天早上不是不用问我？”
“……记仇就没意思了。”
-
接下来几个星期，路迟意放学后还是会跑到陈愠跟前做题，偶尔还会帮他打打下手，帮忙收款找零之类的，平时在学校也会帮他搞卫生，也算是帮他减轻了一点工作量。
很快，在众多学子的盼首下，总算迎来了为期两个星期的寒假。
穆思野好不容易从一桌子凌乱的试卷堆里找到自己的作业登记本，打开添了几项作业后，仰天长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放两个月长假呢。”
“这不就是换个地方写作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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