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识当然是在另一个卫生间洗的澡。
洗完以后出来，白姨已经给他把宵夜做好了，喊他一声：“少爷，现在吃吗？你问问你同学吃不吃辣椒。”
秦默识听到她这么喊就想起了宁择行刚刚说的话，便道：“不要在我同学面前这样叫了，哎呦，您之前不都喊我小名儿的吗，我同学都要觉得我有病了。”
“哎呀！手机里面都这么叫，你们同学不是也这样叫？”白姨摆摆手。
“那都是我同学，他们开玩笑的！”秦默识叫。
“肯定不是。”白姨一本正经，“他们身价背景都不如你，肯定要尊敬你的呀！攀附好你了，他们才好挤进上流阶层。”
上流阶层都出来了。
秦默识有点无可奈何，自从白姨学会刷短剧以来，中毒巨深，开始管自己的爸爸叫老爷，妈妈叫夫人，自己叫少爷，管他们家的别墅叫祖宅，出去吃饭叫上流阶层的聚会。秦建民在二十年前花三百块找人取的集团名字也不叫了，她现在叫秦氏集团。
他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算了，我先去看他洗完了没有。”
白姨却问：“你这个同学，是不是昨天晚上你去找的那个同学？”
秦默识把视线移了回去。
白姨继续道：“就是那个暑假说把你救出来的那个，一个人住在南江那个。”
“对啊。”秦默识的语调慢下来了，“司机跟你说了。”
“你莫说我嘴巴多，你爸爸嘱咐过我的。”白姨压低了声音，“那小孩以前家里斗殴死了人的，你昨天去掺和了什么东西，我听小李说那边还有打架的，你莫去搞这些，你爸听到了要说你的。”
“你跟我爸说了？”秦默识问。
“我是没有哦，我不跟你爸说，你搬出来的时候我跟你说好了哦。”白姨赶紧道，“小李肯定跟你爸说了，你爸也是关心你。他没有说你不要交朋友吧，就是不要打架。”
秦默识轻轻笑了一下。
他的发丝还带着水汽，手扶着肩上搭着的毛巾：“要不是被绑架了，我一个暑假都见不上他一面，还关心我交朋友来了。”
“诶！”白姨急急喊了一声，“你爸是大老板，那肯定忙啊。”
“我又没怪他。”秦默识道。
白姨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到底不是自己家孩子，也不能真拿个长辈的乔。秦默识从小看着懂事又嘴甜，所有管家阿姨他都一口一个叔啊姨，没心没肺嬉皮笑脸，但比谁都有主见。
客厅的空气僵住了，秦默识慢吞吞地说：“白姨，我昨天没跟他们去打架，别人也没打起来。多大点儿事。”
他说：“我爸是不是叫你说我？没必要，我心里有数，我恩人他是个好人啊。”
他也没心情吃夜宵了，倒胃口地抓了把头发，却忽然听到自己卧室传来懒懒一声喊：“少爷——”
音调很平，调子拉得说长也不长，秦默识侧头看过去，几乎可以想象出宁择行在喊出这两个字时候的神情。
他停顿片刻，才往卧室走去：“怎么了？”
宁择行站在窗户边，手里拿着蓬松地毛巾擦着头发，黑色的头发带着水珠被他捋到脑后，所以眼下的那一颗小痣很明显地显露了出来。
窗外的雨很大，房间倒是隔音很好，只能听到一点稀疏的白噪音。
宁择行回过头看他：“我用一下你吹风机。”
“你用啊。”秦默识道。
宁择行看着他，两秒，开口：“你怎么了？”
秦默识愣了一下，随即面上带了笑：“什么怎么？”
他这笑容并不开怀，宁择行刚刚隐约听到外面在说话，说的什么不清楚，但回来之后秦默识的脸上没挂着什么情绪，看上去有两分兴致缺缺。
于是宁择行想了一下，说：“你的房间很隔音，听不到打雷吧。”
“听得到啊，打雷那么响，之前有一次半夜把我打醒了。”秦默识走了两步把自己摔进单人沙发里，靠在靠背上看着宁择行，嘴里跑火车，“我身患许多霸总及青春疼痛文学的男主身上最常出现的病症，因为童年阴影害怕电闪雷鸣，患有幽闭恐惧症，创后应激障碍以及胃病，虽然表面看上去乐观开朗，其实我脆弱无比，稍微打个雷我就会PTSD发作。”
窗外应景地划过一道闪电。
秦默识：“……”
宁择行：“……”
秦默识：“我不会有言灵吧。”
宁择行笑了一下，朝他走了两步，手搭上秦默识的肩膀。
秦默识抬着视线看着他。
“轰隆”的雷声传来。
秦默识抬手把宁择行的手腕抓住了。
宁择行没有挣：“你早上吃一碗热干面配一笼包子一杯豆浆，第三节课下课要吃一个面包，中午吃完饭，下午大课间还要吃零食，晚上吃完了以后晚自习也一直在吃，你有胃病？”
“……我在长身体。”秦默识说。
宁择行把手抽出去了，动作看着轻，实则秦默识要是敢使一点儿劲就会被他提起来，但秦默识也没有用力，任由他的手腕像沾水的蛇一样从自己的手掌当中抽出。
“我去吹头发。”宁择行说。
然后是吹风机的声音。
秦默识靠在沙发上，突然就开始背过秦论，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
“……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嗯？深谋远虑行军用兵……嗯？嘶——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
“锄櫌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宁择行吹完了头发，“掉了两句。”
“我说怎么背不顺呢。”秦默识直起身子，到桌子前面拿起一个背书的小本子开始翻，“我感觉我后面还是有点儿不熟练，你都背下来了？”
“我第二段背得不熟，人名那一段。”宁择行说。
“也不可能考人名啊，我就是喜欢顺着背。”秦默识翻到过秦论那一面了，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櫌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最后一句才是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
他扫了眼又把书放开，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半，按理来说他平时该坐在桌子面前做点题或者听点儿网课，但他现在只想跟宁择行聊天。
“你肯定没有幽闭恐惧症。”宁择行却忽然又说。
“嗯？”秦默识回头，发现宁择行坐上了他刚刚坐的沙发里，沙发很软，宁择行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你被绑着的时候，在那个房间里面，你不焦虑，也不恐慌。”宁择行接着说。
秦默识反应过来，宁择行还在继续他去吹头发之前的话题，便笑了一下：“说得我好像什么非人类一样，正常人被绑架都会很害怕吧，我当时可是拼尽全力吸引到你的注意了。”
“你太奇怪了。”宁择行说。
“我当时觉得你也很奇怪。”秦默识说。
外面的雨朦朦胧胧的，宁择行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秦默识的房间是一面落地窗，27楼可以看到外面城市的灯光。
“你根本就不会怕打雷。”他轻声说。
嗯对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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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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