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的期末总排名没公布，每个班的成绩也没跟以前一样打表，但大家拿了成绩单私底下都有对，更何况每个月月考大榜张在墙上，排名靠前就那么几个人，每个月看回回都眼熟了。
前一个学期才根据选科分的班，没成绩没排名，真是全随机。这会儿说是打散，大家定眼一瞧就知道是把成绩靠前的那几位全分到一个班上去了。
宁择行站在楼下的分班表上看着每个班的名单，有点烦。
开学前表已经发到群里了，早就都看过，这会儿站在这儿只是拖延时间，好容易待惯了之前的班，又换。
学校有病吧。
他的视线往表下面移，自己名字后六位，秦默识。
他背着包，手里抓着肩带，站在架空层的阴影底下，更不想去教室了。
距离多管秦默识那遭闲事也没过多久，每天打开手机都能收到秦默识的慰问，发现是一个班之后更加了不得，念了好几天说恩人我们一个班啊，我看你还在我前面啊，之前没在红榜上看着你啊，我这次是超常发挥，恩人你哪门儿比较强，咱俩可以交流交流……
宁择行开始敷衍地回几句打发，后来看着手机实在不知道怎么回，想着装死算鸟，结果一转眼就要开学，要见着真人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
他捏着书包带子，想磨蹭磨蹭到打铃再进去，哪里有位置往哪坐。
没成功，后边儿有个人把他书包带子拽了下，他回头，一口气松了下来：“姜韧超。”
让他这次被分进所谓快班的罪魁祸首。
就是上学期期末考试前这人非要跟他用成绩打赌，考得差的那个人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姜韧超提出的条件是让宁择行给他画五张美少女正比全身图，宁择行提出的条件是让姜韧超一个暑假不要烦他。
两个人往死里内卷，宁择行拿出前所未有的精力备考，最终以三分优势险胜。
早知道会分个快班出来，当初就不该和他赌。
罪魁祸首浑然不觉，看着他莫名其妙：“你杵这儿站着干嘛，再不去位子都没了，你坐第一排去吧。”
宁择行闭了闭眼：“哦，进，走吧。”
新班级在二楼第二个教室，就在原来的教室隔壁，宁择行终于舍得迈开步子往上边儿走，整栋楼比菜市场都嘈杂，他叹了口气。
姜韧超在他旁边，黑色书包上面赫然挂着两个葱色双马尾的徽章，显眼地背在身后：“分班了是不是不用交暑假作业了？我数学还有一套卷子没做完，哦英语也还剩一点。”
“晚自习做了呗。”宁择行跟在他后面走进教室，头往下垂了垂，下意识按了下脸上的眼镜。平光镜，没有任何度数。
“真的没位置了。”姜韧超走向他最心仪的四组后排靠窗王的故乡，倒数第一排和倒数第二排都坐了人，他只能忍痛割爱把书包放到倒数第三排，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宁择行往旁边坐。
宁择行在他旁边坐了，一排就两个人，姜韧超说：“不知道分个快班干嘛，不都有竞赛班了吗，我觉得学校应该分个E班出来，把最具特色的一群人分到那个班去，等到时候我们就大放异彩……”
宁择行很想打断他的异想天开，还最具特色，不高考了？
“哎不过咱们是按数字分班，不是字母。”姜韧超自己否定了自己，把他的卷子从书包里抽出来，一叠一叠地看，“要我说，你真该谢谢我，要不是我期末的时候要和你打赌，你现在还在隐藏实力，那你这回就进不了我们快班了。”
“……我没隐藏实力。”宁择行懒得说他的中二病。
“数学卷子借我抄一下。”姜韧超说。
宁择行：“……”
姜韧超看着他又推了一下他那完全没有度数的平光镜，才把书包拉链拉开，更加确定他的中二病实在太严重了，什么样的人才会无事无聊戴一个平光镜在眼睛上，而且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以姜韧超多年丰富的阅读经历来看，这人就是想扮猪吃老虎，在必要的时候进行一个疯狂打脸惊艳全班的大行动。
宁择行把卷子甩给他，三分不耐。姜韧超毫不在意地接过，愈发觉得自己跟他简直是志同道合，只是宁择行的中二病显然更严重，是在扮演一匹孤高的独狼。
宁择行不知道他在心里这么编排自己，下意识又推了推眼镜，想挡住脸。
因为他已经听到秦默识的声音了。
很有辨识度，大概在三组前排，和他几个朋友在聊天，估计是在聊新班级的老师的事，课表这会儿估计还没贴到前面，都在猜这学期谁来带他们。
旁边姜韧超估计是嫌位置太挤，前后看了看然后拍了拍前面的人调整了一下位置：“明天又要考试，比不比一下？”
“我们班这么多人，你随便找谁比都行。”宁择行说。
“我们不是心友吗？”姜韧超说。
宁择行：“……”
宁择行真的不想听他这些上古互联网的词汇了，从书包里把暑假作业都拿出来，一摞堆在桌子上，又翻出来一本资料书，想随便看看。
开学考是惯例，摸底收心，一般不会太难，但保不准学校抽风。
那边秦默识他们也聊到考试的事儿了，秦默识说他爹给他下了死命令，排名比期末只高不低。
“要考低了怎么办？”旁边的人问他。
“死呗，本来我前两天就差点死在……”秦默识抓了两把头发，“你觉不觉得教室特别热啊？我去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还行吧。”他旁边的人说。
秦默识没答话，直接往四组后面的空调走：“我去看一下，空调开了跟没开似的。”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像在自言自语：“人来齐了没啊，我刚刚看了半天……”
宁择行抬手按了下镜框，等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
结果等了一会儿身边的影子没动，秦默识在他桌子旁边停住，两秒，突然叫了一声：“恩人！”
宁择行给他吓一跳，心有余悸地按了一下眉心，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先制止他的叫法还是先叫他小点儿声，但秦默识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前座，问了下旁边的人：“这儿有人吗？”
他旁边的人本来支着胳膊躲着看手机，被他一问手机刺溜一下收到外套底下，抬起视线惊慌失措地看了他一眼：“没……不是。吓死我了。没人。”
“不好意思啊，你接着玩，老师来了我叫你。”秦默识在他肩膀上拍了下，马上转头喊：“欧天成！书包，书包扔我一下！”
于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干瘪黑包被从三组扔了过来，秦默识把书包塞进抽屉，抽出一本书放到桌子上占好位置，一气呵成好似生怕有人在中途阻止他，整套动作做完才又转了回来，这才对宁择行露出一个笑：“我坐这儿了啊。”
宁择行：“……”
秦默识的新同桌偷偷摸摸又把手机拿出来，宁择行有两分挣扎地皱了下眉，感觉到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你……”
“恩人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秦默识没给他阻拦的机会，“我爸死活不同意我去找你，一堆人看着我呢。不然我就去了。你那边没出事儿吧，我怕有事儿我爸不跟我说。”
“没事。”宁择行说，终于把视线和秦默识对上，“叫你们家的人走吧，我一开始就说不用。”
他终于看清楚了秦默识现在的样子，比那天灰头土脸的见面好太多，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头发大概也剪了，T恤外面还套了件宽松防晒衣。
难怪喊热。把衣服脱了不就行了。
“我回去问一下。我爸说等事情结束了就叫他们走。”秦默识盯着他，下意识又舔了下自己的虎牙，宁择行的刘海放下来很长，眼镜框很大，让人看不清他眼尾的小痣，“恩人你……近视啊，之前没看出来。”
“没近视，他装逼。”姜韧超抢答，“平光镜，都不防蓝光。”
宁择行：“……”
秦默识：“……”
姜韧超又晃了晃脑袋，若无其事地接着抄卷子去了。
秦默识的声音带了两分笑：“哦，平光镜。”
宁择行捏拳闭眼，再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很硬：“怎么？”
“没有，挺好看的。”秦默识还带着笑，但识相地没继续这个话题，“恩人你知道……”
“不要这样叫。”宁择行说。
秦默识丝滑改口：“你知道我们班主任是谁吗？”
待会儿老师进来了不就知道了。
宁择行没有提前几分钟知道的兴趣也不是很想和他尬聊，想把这段聊天过继给姜韧超，于是眼神示意姜韧超接话。
姜韧超说：“你为什么叫他恩人啊。”
宁择行“啧”了一声。
秦默识又笑了。
他说：“哦，这个是我跟我恩人的一个小秘密。”
小秘密。
姜韧超审视他了一下，预计发表一段惊骇世俗的演讲，但原本吵闹的班级突然就安静下去了。
于是他的演讲被扼杀于萌芽，秦默识冷静地抬眼瞥了下后门，干脆利落地以屁股为轴转回了自己桌子上，顺便拿手肘怼了一下他的现任同桌。
他现任同桌手一抖，手里的手机一个哆嗦滑到墙边他挂着的书包里并被他拿腿迅速挡住。
一位秃顶地中海缓缓走进来，穿着T恤西装裤配皮鞋，T恤收进裤腰，腰带上挂了一圈钥匙随着踱步一下一下响，越响越近，直到走到三四组的走廊后边儿停了下来。
所有人低头拿着笔在卷子上乱写。
地中海站了一会儿，又缓缓往前走，直到讲台上停了下来，审视了一圈教室。
没人敢抬头看他。
“放学的时候每组第一排把暑假作业收了交到办公室去，放我桌子上。”地中海说，“明后两天考试，考完竞选班干，有意向的同学准备一下。”
说完他停了下：“办公室都能看到监控，自己在教室安静点，从走廊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尤其那几个喜欢叫的。”
说完他又停了一下：“还有带手机的，我就不点名了，今天第一天，给你们一次机会，之后再看到，直接没收。”
秦默识的同桌把头恨不得低到桌子底下去。
说完地中海在讲台上又站了一会儿，等班上完全寂静无声，才背着手又缓缓走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可见范围内，班里才重新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欸，恩人。”秦默识背靠到桌子上，又把脑袋扭了半边过来。
宁择行拿笔戳他的背，想把他戳到前面去。
“看到你我真的特高兴，真的。 ”秦默识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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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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