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夏天的风里带着股潮湿,混合着人群的奇异味道,裹挟着朝江越扑面而来,养尊处优的江小少爷偏了偏头,反应迟钝地皱起了眉。

班里乱哄哄的,谁都没有注意一位顶着白毛路过的少年,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忙着交友和补作业,显得这位双手插兜孑然一身的少年实属有些孤单了。

江越浑不在意,特地选了个靠窗的后排,用脚勾开椅子,漫不经心地坐下,眯了眯眼,以睥睨天下的姿态观察着整个班级。

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走入教室,抱着书塞着耳机坐在了江越身边,刹那间班级的分贝降低了几个档次,江淮甚至听到前排同学的窃窃私语:“付神?是付神耶”“哇,妈妈,我和大神一个班…”

江越:“……”

“朋友,你挡风了。”江越对着耳机男不满道。

实际上江越靠在窗边,挡风的怎么算都不应该是付淮。

付淮似乎没听真切,摘下耳机一脸茫然地看着江越。江越看了看那张清冷矜贵的脸,再看着摊在桌面的习题册,一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拥有一个同桌。

就在江越犹豫的片刻,付淮已经重新戴上耳机沉迷题海了。

一旁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生转着笔,托着腮,看到江越时双眼放光,鼓起勇气戳了戳江越后背。

江越回头,娴熟一笑:“不搞同,哥铁直。”

齐明:“……”

毫无疑问江越是漂亮的,狭长的双眼总是带有星星点点笑意,给人一种好脾气的错觉,而那一头嚣张的白毛又似乎昭示着主人并非善类,江越对小女生们犹犹豫豫、望白毛却步的结果很满意。

可是有一天,一个高挑的混血帅哥对着他吹了声口哨,眼里意味鲜明,尽是涩情,江越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霸气威武的外表产生了怀疑。从此以后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总会有不同的猛男在不同的时刻上演着相似的剧情,而江越也对男生的主动接触产生了抗拒。

比如说现在,似乎干脆利落地拒绝还嫌不够,江越又往前搬了搬椅子,收了腿,整了整身子,俨然一副守身如玉好男人相。

齐明少男心碎了一地,他只是久闻江小少爷大名而已,年级前十又貌美如花,甫进校就是尖子班核心成员,俘获了不知多少少女的心,偏偏江小少爷不干了,亲自请缨来到普通班级,染了一头桀骜不驯的白毛,整日招猫逗狗,游手好闲,和学生会斗智斗勇,从此淡出学霸江湖圈。再次进入全校师生视野里的就是校霸头目江小少爷了。

齐明对此深以为然,他高一有贼心没贼胆,在游手好闲和好好学习的边缘来回试探,结果惨遭级部主任王大卫血脉压制,对那个两耳不闻主任叹,一心只管搞事情的白毛组织头目江大少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是齐明崇拜的目光紧紧粘在大佬身上,江越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齐明回过神来,抓住时机,双手合十以头抢桌:“大佬求收编。”

江越好整以暇的看了眼齐明,又扫了扫他桌面上的《快乐假期》,勾唇嗤笑一声,齐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作业,卒。想他一届天选校霸,竟因作业这等小事被拒入组织,齐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里的小人默默呐喊哭泣。

齐明正想向未来老大展示自己的多才多艺,班里忽然静默,几年的混混经历告诉他大事不妙,于是他迅速拉板凳低头沉思。

江越不明所以,抬头看了看,正好和班主任老韩对上了眼。江越挑了挑眉,似是询问老韩有事吗,老韩忽然转过身走向讲台,清了清嗓,宣布既然班里人都来齐了,那么就开始着手准备班干人选了。

江越本以为老韩会竞选班干,没想到班主任老人家直接发了张纸,谁想当什么职位就写在纸上,大有扮演阿拉丁神灯帮助有志之人实现班干心愿的意思。

江越叹了口气,心说这班主任可真行。江越盯着印有腾江一中的暗纹横线纸,思索片刻,还是在纸上划拉了几下。

齐明好奇心作祟,凑上去看,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越。江越索性不再掩盖字迹,头枕着手臂,心情不错地欣赏齐明的神色。

天色渐晚,粉红色层层叠叠堆满了天空,下课的铃声响起,干饭的大部队冲下了教学楼。

待热哄哄的人群散去,江越舒展了下身体,扫了眼在教室内卷的人,若无其事地坐在了窗台上,曲着腿看向教学楼外。

许是江越的母亲唐女士的影响,打小江越就懂得欣赏风花雪月四季轮回之景。江越枕着窗户,听着广播曲,欣赏着晚霞,吹着热风,好不惬意。楼下打羽毛球的兄弟朝他挥手致意,江越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阖上了眼小憩。

忽地,江越感到有发热体靠近了他,猛地睁开眼,由于逆光,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瘦削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指了指江越身后,道:“朋友,你占座了。”语气和他此前如出一辙,还挺记仇。

江越磨了磨牙,自知理亏,也没多言,沉默着跳下了窗。谁知坐久了腿麻,蹦下来差点没跪在付淮面前,付淮很快伸手扶住了他。

江越稳了稳身形,再次抬头看这位主人,发现这人轮廓还不错,线条流畅,瘦削硬朗,夏日傍晚的夕阳光芒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黄,凤眼微眯,鼻梁挺翘,薄唇微抿,一副祸国殃民相……

不等江越细细思考,付淮加重了语气:“朋友…”江越很快反应过来,对着他笑得灿烂,捏着付淮的校服说了声谢谢。

很快晚自习来临,老韩站上讲台宣布班干人选,念到最后,“政治课代表,付淮、江越”刹那间全班轰然。

“江越?我没听错吧?”“重名了吗?”“开玩笑吧”“……”一时之间学霸付淮无人问津。

江越见状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双手摊平做了下压的动作,一时之间全班静默,老韩看这阵仗颇有气势,索性双手抱胸,看着江越便不再言语。

“朋友们,都静一静,在下不才,承蒙诸位错爱,将担任今后高二三班的政治课代表一职,若有不足请多多担待~”句尾江越还好不得意地用了升调,上扬的眼尾染上了愉快的色调,活脱脱一副地痞老大精明相。

一时之间全班无人敢应,齐明见未来老大没人捧场,拍案而起,道:“好,说得好…”干巴巴地鼓了掌,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看了眼老韩,偃旗息鼓。

老韩见班里安静得差不多了,便召新上任的班干们去办公室开会,留下一众蠢蠢欲动的学生在教室,倒是落实了佛系大仙这个名声。

正是晚自习时间,办公室里没几位老师,一伙人大大咧咧挤进去,趁老韩整理资料,江越捣了捣旁边路人甲,“兄弟,干这行几年了?”等待的空气是沉默的,江越皱眉看向路人甲,对上了付淮沉默的双眸。

很快,老韩照着稿子巴拉巴拉读完了新班干注意事项,最后撂下一句好好干,就各自遣散大伙回朝了,后又顿了两三秒,犹豫道:“政治课代表留下。”

江越不明所以,收回了推开门的手,转身谄媚一笑:“老师您请讲。”老韩看看江越,再看看付淮,叹了口气道:“没事让付淮多带带你。”言毕转过身去,以手支头,看样子颇为头疼。

江越浑不在意:“得嘞。”后又摸了摸鼻子,瞅了眼付淮。付淮倒是接受良好,低头嗯了一声。二人不再打扰大仙老韩,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既是新官上任,又被老韩分了权,江越煞有介事地拟好工作分配方案,推给埋头苦学的同桌。付淮笔尖一顿,扫了眼方案,提笔签下了大名,再次推给江越。

江越捏着带着付淮些许体温的方案,一时间竟觉得这字龙飞凤舞、嚣张至极,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朋友,看你这字眉清目秀,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啊。”江越说得坦诚,眉眼间皆是赞赏之色,乍一看似乎是多年好友亲切会谈,如果忽略掉刚见面对付淮的嫌弃的话。

付淮也分不清江越是褒是贬,索性撂下笔,郑重其事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付淮。”江越愣了愣,重新展开笑颜:“朋友你好,我是江越。”伸出双手,颇有商业谈拢后合作愉快的气势。

付淮蜷了蜷手,似乎不太愿意和旁人接触,盯着江越冷白的指节默不作声,江越见状缩回手,头枕着手臂小声嘀咕了一句:“合作愉快哦。”

晚上放学,江越信步走出教学楼,齐明怀揣着自以为不为人知的目的紧跟老大步伐,含着夏意的晚风迎面而来,江越吐出一口浊气,一瞥发现了还算熟悉的背影,转头对着齐明郑重其事:“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说罢赶忙丢开齐明跑路。

齐明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嗨~,我亲爱的同事,晚上…好啊”江越熟稔地攀上付淮的肩,微微喘息。但他敏感地发现阵仗不对,旁边几个毛色各异的“同学”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同桌身上,江越左瞧右瞧,朝着付淮咬耳朵:“旁边的老兄好凶哦~”

付淮:“……”似是听不得一个大男人阴阳怪气地“哦”,付淮不再拖沓,扔下书包直接干架。

江越在助人为乐和冷眼旁观之间果断选择了中间项,站在局外开嘲讽模式,尝试语言攻击为同桌加油助威。

“后面的那个兄弟,不要怂,直接上。”“唉唉,不行啊兄弟,你这功力十瓶枸杞都救不了。”“啧,别划水啊兄弟……”

干架的兄弟团们觉得有被冒犯到,一致对江越展开了攻击。

“哎呀,兄弟别燥嘛,人家只是说说而已啦…”江越笑眯眯地撂倒一个小兄弟。

兄弟团气急败坏:“艹**…”国粹含量极高。

付淮见作战中心已经转移,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拎起书包就要走人。

江越见状急了:“付淮!”付淮回头色变,刚拎起的书包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后优雅地落在了江越身后兄弟团甲的脸上,整个过程堪称丝滑。

江越后怕地捂了捂胸口,“还好没让你畏罪潜逃,否则你可就少了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

战况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堪称神圣的光芒落在了兄弟甲的脑袋包上,很快,第二束、第三束……后面的齐明见未来老大被群殴,一向怂包的他选择了用魔法打败魔法——搬救兵。于是乎就有了现在大家一起在门卫室罚站的局面,整整齐齐。

“叔叔,balabala…”江越泫然欲泣,一脸悲愤地控诉毛色各异的鸡毛掸子团伙,眸中水光潋滟,神情我见犹怜,再加上长相乖巧,深得保安大叔同情。

但公事公办,保安看了看其他人,示意一个一个讲述作案情形。付淮对着鸡毛簪子们扬了扬眉:“他们挑事。”言简意赅,酷哥一枚,齐明恨不得向酷哥敬礼,中二少年的想法就是这么独特。

一群鸡毛簪子奄奄儿地,局势很清晰,社会青年受雇进校殴打一中学子,“滴~呜~~滴~呜……”警笛声越来越近,鸡毛簪子们迎风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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