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英国留学？”
江沐尘嗯了声，脸上藏不住的兴奋。“怜微，我们一起去吧。”
“我？”她自嘲一笑，“这是你们有钱人的消遣。祝你成功。”
他一下就慌了，“你是咱们年级最优秀的学生，申到奖学金的概率很高。即使只是半奖，我也能说服父母出生活费。”
“你爸妈能为了个陌生人出几十万？”
“怎么是陌生人呢？我——”
“江沐尘，你想包养我？”顾怜微将餐盘里剩下的菜囫囵塞嘴里，站起身就要走，“这点钱可不够。”
他生怕顾怜微曲解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那你也留江南找工作不就得了？为什么一定是我服从你？”两人不欢而散，顾怜微憋着气往打工的地方走。想到所有人都在奔前程，自己却还在生活的泥泞里挣扎，心中一阵委屈酸楚。
她走得快，在拐角处撞到沈知兰，“对不起。”
“江沐尘惹哭的？”沈知兰走在她身边，“他那种男人有什么好？成天循规蹈矩，既没本事又没情趣。”
“他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不怎么样。”顾怜微撇开沈知兰，“请不要耽误我打工。”
沈知兰快走两步拦住她，单手撑着墙壁，“你跟他居然还需要打工？那么没用的男人，要他做什么？”
“女人一定要依靠你们男人吗？嫁了有钱的就当豪门太太，嫁个穷的就要受一辈子苦？我不能不嫁人，自力更生吗！”
“跟我。我——”
“你和江沐尘，老娘一个都看不上！”她将沈知兰推开，看到江沐尘在身后几米处。顾怜微扭头继续疾步走着，江沐尘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腕，“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们重新谈谈。”
“谈什么？我需要钱，你却要我去国外镀那层可有可无的金？”
“不是这样的！怜微，我明白你很辛苦。可这不是镀金，出去见识一番，对你未来职业发展有好处。我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也不会要你这么做。出国的不只是有钱人，也有很多普通家庭靠奖学金和打工。两年而已。”
“我不拦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说服我呢？”
“你毕业论文的方向和实验有关，国内还在起步阶段，我看你很感兴趣，为什么不去国外深挖这个课题呢？”
顾怜微视线逐渐模糊，“我妈身体一直不好，我不能离她太远。”
江沐尘垂下头，“你和阿姨商量一下怎么样？一年的项目也行。”
“我就不懂了，你读你的，干嘛偏找我一起？”
他语气诚恳：“怜微，我不可能为了你不去留学，但放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实在担心。”
“我有胳膊有腿，你——”
“担心你被人抢了。”
顾怜微一愣，语气也就软了下来：“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他整张脸都熟了，“是我离不开你。”
她握紧手，指甲都快嵌进肉里。江沐尘朝她身前走了一步，跳动的心脏都快触碰到她胸口，“我看得出来，如果有机会，你是想去的。那就不要让自己后悔。”
看她不再反驳，江沐尘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你先看看。”
顾怜微当晚借着台灯看完了资料，第二天一大早给顾云溪打了电话，“妈，咳嗽好些没？”
“你把我从工地拖回家不许我工作了，我还咳什么？”
“梨汤一定要多喝，别嫌麻烦。药也得按时吃，咱们不差这个钱。”
“知道啦。我是妈妈，怎么反而让你照顾我？”顾云溪察觉到不对劲儿，“有什么事想跟妈妈说？”
顾怜微手掌贴着墙，弓起手指轻轻扣裂缝边的细碎，艰难张了口：“妈，如果我出国读两年研究生，你怎么想？”
电话那边沉寂了会儿，“咱家房子旧，卖不了几个钱，一年行吗？”
顾怜微捂着嘴让对面不要听出哭声，“不卖房子，我能申上奖学金就去，否则就不去了。”
“怜儿，你要做什么事一定能做到，妈妈支持你。申不上奖学金也没关系，妈妈可以卖房子，再去——”
“妈，你不要去工地了。说是坐办公室，全是粉尘。”她抹了下眼泪，“我肯定能申上奖！就是不想离你太远。”
江沐尘接到顾怜微电话时差点从床上摔下来，穿着拖鞋就奔到宿舍楼前。顾怜微将早餐递给他，“就两年，读完是一定要回国的。”
“当然！”
顾怜微抿着笑意，声音轻柔却坚定：“两点。第一，我要申奖学金。如果只有半奖，我会看打工的钱能不能覆盖，如果不能，我就不去了。你的钱，我不花。第二，既然决定了就尽快开始，现在已经九月下旬，我们还没考托福和GMAT，还要写文书递交申请。江沐尘，我不是半吊子，决定了就一定做最好，如果最后是你没申上，我不会为你停下脚步的。”
江沐尘使劲儿点头，嘴角快咧到耳边：“听你的！”
他一边T恤还扎在睡裤里，顾怜微伸手替他理好，“把早饭吃了，收拾一下，我去图书馆等你。”
江沐尘赶紧往宿舍跑，突然一个急刹车，“怜微，我们考雅思就行。”
“傻子，托福更划算。”她大手一挥，“赶紧，八点半了！”
*
快到新年时，校外开了间名叫遇见的清吧，顾怜微有一天打工完经过那儿已是晚上11点。酒吧通常是舒缓的音乐，今天却传来嘈杂的声音。
她好奇打开门看了眼，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人，不停推攘，言辞污秽。
“我已经报警了！”顾怜微将女人护在身后，“你们搞清楚，这里是清吧，喝酒聊天，没别的勾当！”
“这个妹妹才漂亮！”其中一个为首的平头伸出手去摸顾怜微，被她并住四根手指往上一掰，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其他人立马撸起袖子要教训她。她放倒了两三个，但抵不住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起进攻，逐渐落了下风。
“你们敢碰我或者这位姐姐一下，我把你们全阉了！”顾怜微让李慧拿把刀直接捅，可她吓得躲在吧台一角发抖，根本动不了。
门口的铃铛突然被风吹起。
“在做什么？”
所有人赶紧住手，“知兰，这俩逼娘们闹事。”
顾怜微看到沈知兰嘴角带笑的轻浮样，吼道：“让你的狐朋狗友滚远点！”
沈知兰走近，弯下身子看她，“你把人打了，不赔医药费的？”
“他们性骚扰，我还要报警呢！”
她拿出手机，被沈知兰抢过，“我会教训他们的，送你回宿舍。”
“你们狼狈为奸！”顾怜微扶起李慧，“我拦着他们，你快报警，然后从后门跑。”
“老K。”
顾怜微顺着沈知兰的声音看到一个高壮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老K将刚刚闹事的人统统拎到屋外，顾怜微赶紧挡在李慧面前，“我打的人，冲我来。”
“我哪儿舍得？”沈知兰坐在椅子上，对李慧笑道，“来杯Mogito。”
李慧抹了两下泪，战战兢兢走到吧台那儿调酒，顾怜微本来要拦着她，转念一想，毕竟是单生意。
“怜微，听说——”
“沈知兰，咱俩没交情，请连名带姓叫我。”
他瘪瘪嘴，“你和江学霸上个星期一起在外过夜？”
“我们去江东考托福，关你什么事？”
“要去美国？正好，我也——”
“英国。我再说一次，和你没关系，我是要和沐尘一起出国。”顾怜微看李慧不敢把酒端上桌，便替她放在沈知兰面前，“请用。”
“顾怜微，你平时装得这么清高，结果为了留学这点钱就能卖了自己？”
“关你屁事。”
他嗤笑一声，仰头喝完整杯酒，将酒杯摔碎，“既然要卖，不如——”
顾怜微忍无可忍，抓起一块玻璃碎片就抵在沈知兰脖子上，吓得李慧尖叫一声。老K赶紧进屋，将顾怜微的手拧开，抢过碎片要去划她脖子。
“老K！”
他停下，却仍制着顾怜微。她才不怕，头往老K手前一偏，他赶紧放开退后一步。
沈知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我们走。”
顾怜微收拾完地上的碎玻璃，又帮李慧清理刮蹭的伤口，“就你一个人打理？”
“借钱开的，没钱请小工。”
顾怜微环视了下清吧的格局，“酒吧总会碰到各色各类的人，不是说开在学校外就万事大吉了。”
“钱都投进去了，我只能咬牙坚持。”
“营业什么时间？”
“晚九点到凌晨一点。”
“把营业时间缩短，9点到12点，我来帮忙，薪水你看着给就行。”
李慧第一个月给顾怜微一千块，她算了下，自己只去了25天，还了李慧400，“一天24块就行。”
“这太低了。”
她笑道：“你不还管水管饭吗？这儿就几张桌子，我还能偷闲看会儿书，算互惠互利。”
李慧争着要多给一百，顾怜微也不要，“等你把债还清了再说吧。”
风铃响起，江沐尘走进来，“下班了吗？”
“这位同学，我们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顾怜微轻轻笑道：“不是的慧姐，这是我朋友，来接我的。”
回学校的路上，江沐尘打趣她，“跳槽来这，一个月涨多少工资？”
“负五百。”
江沐尘停下，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怜微，“你还能做亏本生意？”
“慧姐情况不太好，我就这几个月帮忙。”
江沐尘戏谑一声：“她长什么样我没看清，但戴的手链看得清清楚楚，好几万呢。”
“以前买的吧，或者就是假的。慧姐遇到渣男，为离婚脱了层皮，不容易。”
江沐尘没再继续嚼舌根子，“你每天早出晚归，周末也不休息，要不停一个工作吧。”
“出国之前，我得把我妈接下来两年生活费挣到手，否则她又要去工地找活儿，她身体禁不住的。”
他停下脚步，将顾怜微转到自己面前，“我虽然没你能干，但这几年也有奖学金，生活费也——”
“沐尘，我说过不会要你的钱。”
“我先给你五万。你以后肯定能找到好工作，到时候还我就是。”
顾怜微坚定地摇头，“我自己能挣。”
他知道她自尊心强，不想惹她生气。“那给你买的吃的，一定得吃啊。”
她眉眼一弯，“放心，这我不能亏了自己。”
“这个清吧的工作——”
“江沐尘。”顾怜微直接打断，“我要走了，慧姐一个人又要被那些小混混和纨绔欺负。”
“可他们欺负你怎么办？”
“活腻味了？”顾怜微看江沐尘一脸担忧，又宽他的心，“就那一次。平时来的都是咱们校友或者附近上班族。慧姐也很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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