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偷溜出家遇险后，沈知兰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医生说他最近免疫系统恢复得很好，或许跟年纪逐渐增长，以及医疗技术的提升有关。“他骨龄还小，积极治疗，以后可以长成正常成年男子的体格。”
沈莫寒拉着医生的手谢了又谢，转头对沈知兰笑道：“爸爸都说了，没问题的。”
沈知兰嗯了声，嘴角微微勾起。“爸，让你找的人呢？”
沈莫寒将医生送出病房，然后回到病床前让沈知兰躺下，要给他盖被子。“假名字。”
他一下就急了，“可她就住那儿！我画像也给你了！”
“儿子，那姑娘年纪小，没身份证，又没护照，公安系统也没她照片呀。”
沈知兰撅着嘴，“那柯酩阳和杨宇泽呢？上次吃饭你答应他们了，要接家里来一起读书一起玩。”
沈莫寒神色一顿，犹豫片刻后艰难开口：“杨宇泽死了，柯酩阳坐了牢。”
*
沈知兰默默回忆完，但没告诉顾怜微这些，只是道：“心中有愧。”
顾怜微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沈知兰生来就觉得高人一等，别人为他豁了命都是应该的，居然会对人生出愧疚？
“他不过是感念你曾经救过他弟弟，你何必这么哆哆逼人？风铃村的事，他后来也主动跟我承认了。”沈知兰笑道，“虽然我知道后很生气，但转念一想，正因为老K是这个性子，我才会这么信任他。一个冷血动物，指不定哪天连我也一起出卖。”
【况且，我当年找到你，老K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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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八月底，沈知兰回国，老K当时出狱几个月，住在沈宅。他见到老K，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但这人实在不会煽情，只是冷冷瞧着他，“还好？”
老K点头，说自己一切都好，多亏老板，在里面也没受苦。“知兰，长高不少。”
沈知兰啧了声，说他讨打，嘴角却不自觉翘起，他拍拍老K宽厚的肩膀，“我爸已经答应了，你下个月和我一起去国外。”
老K应下后，沈知兰便说要带他出去吃饭，“想吃什么？”
“出来这么久，还没吃过烧烤。”
沈知兰瞬间垮脸，“换一个。”
老K想了想，又道：“火锅？”
......
沈知兰闭眼努力平息怒火，换做平时，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但想着老K过去五年受的苦多少和他有关，也就忍了这一次。“选个环境好点的，包房。”
车子恰好驶过江南大学西门外的凤凰火锅店，副驾的保镖兴奋道：“这家老字号连锁，味道不错！”
沈知兰一道寒光射去，保镖悻悻闭了嘴。老K却一直盯着那远去的牌匾。
“想吃这家？”
他脸朝着窗外，声音有点哑：“当年答应了宇泽过年去吃。”
“停车。”
此时正是周六晚上，大学生也都已经返校，这家生意红火的店早已挤得满满当当。沈知兰看着那油腻腻的桌子和满地砖纸团，眉毛就快拧上天。门口迎宾见到他们，笑着给了张号码牌：“小桌8号，大概等一个小时。”
保镖趁沈知兰发火前赶紧接过牌子，举着在他和老K身前左晃右晃，最后默默揣到兜儿里。“这儿大学生多，要不我们去春山路那边的店，或许人少些？”
沈知兰看了眼老K，抿直唇线坐到供排队客人的塑料凳子上，“等吧，反正不太饿。”
顾怜微忙得晕头转向，终于又送走了一波客人，对着门口大喊：“刘姐，空了个小桌！”
“好嘞！小桌8号！”
“少爷——”
“嘘！”沈知兰一拳捶到保镖胸口，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到一个女服务员正背对着他扫那桌下的纸巾，觉得恶心得要命，“包房呢？”
“啊？”刘姐愣了下，“包房还没腾出来，那张桌子挨着空调，不热的。”
沈知兰又回到店外，“腾出来了叫我。”
又过了快半小时，刘姐才说腾出了一间大包，最低消费得1000，他们就4个人。问他们要不要。沈知兰直接往楼上包间走。
包房宽敞明亮，还放了好几盆天堂鸟，木制框架的水墨山水屏风将沙发茶桌和火锅桌隔开，门一关，屋外的喧哗也降低几分。沈知兰坐在屏风后随意翻着特制菜单，老K和司机保镖坐在火锅桌旁。
顾怜微端着大麦茶走近，“几位老板选好了吗？”
老K闻声抬头，眯着眼仔细打量她。顾怜微对男性打望的目光已是见怪不怪，那张笑颜瞬间消失，冷声道：“选好了按门口的铃，会有服务员点餐。”
“喂。”保镖叫住她，“给屏风后的人也倒杯茶。”
顾怜微应了声好，走到屏风后将茶放到桌上，她被拱了火，此时低垂着眼眸，根本没瞧沙发上的沈知兰。他捧着菜单，随意扫了眼她，整个人立时呆住。反应过来后，顾怜微早就离了包房，老K见沈知兰迟迟不出来，便过来瞧瞧，“怎么了？”
沈知兰跑到门口按铃，快速理了理头发衣服，再一副随意的模样插兜倚着墙。结果走进的是一个中年女子，“几位老板有什么需要？”
他顿时面色铁青，“刚刚来这送茶的人呢？高挑漂亮的那个。”
中年女子嘴角瞬间扯平，“几位老板，如果是来吃饭的，我们一定好好伺候。但我们这不是娱乐场所。”
......
“我是问你人在哪儿？”
中年女子最烦男客人喝多了酒就揩小姑娘的油，顾怜微泼辣，倒能应付，其她好多小姑娘经常被吓到，哭哭啼啼找老板告状。老板呢，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不舒服，回家了。”
沈知兰立直身子，“家在哪儿？她叫什么名字？”
中年女子皱着眉打量他，“我不知道。小王！你来服务这桌。”
见沈知兰要搂不住火，老K赶紧拦住他。沈知兰甩开他的手，“把人给我找出来！”
老K眨眨眼，“她好像是宇泽的初中同学。”
“有一次宇泽被欺负，好像就是这个女生把他送回的福利院。但天色暗，我没有看清楚。宇泽说女孩儿叫顾怜微，那小子还有点暗恋她。”
*
“查清楚没？”
老K将装有顾怜微所有资料的文件袋递给沈知兰，他迫不及待打开翻阅。“没爸？”
老K轻轻点了下头，“单身母亲，一直辗转各个工地打零工。顾怜微小学跳了两级，就是为了早点毕业工作。”
沈知兰手指一顿，“那么小就懂这些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老K微微扬着嘴角，打趣他，“少爷，你怎么会懂？”
“那十块钱是不是很多？”
老K愣了下，“倒不至于。”
“这样家庭里，十三岁女孩的十块钱，不多？”
老K听到这话，嘴角突然挂起一抹温暖的笑意，“反正我当年舍不得拿这钱买零食。”
沈知兰垂下眸：“她有男朋友没？”
“跟一个叫江沐尘的走得近，但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老K从底部抽出两张纸，“这是那个男生的家庭资料。”
“嘁！假正经假清高的知识分子家庭。”沈知兰拿起江沐尘的照片细细端详，“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在那种又脏又臭的地方打工？衣冠禽兽！”
他将照片撕碎扔进垃圾桶，仰头看着老K，面部肌肉绷得紧，“你觉得我和这个叫江沐尘的，谁帅？”
老K无奈笑了下，“你。”
“我想也是。”沈知兰将资料放回，双手搭在沙发靠椅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人拿什么和我比？等我过两天亮相，保准她立马移情别恋。”
他舔了舔下唇，那颗心实在激动难耐，“不行！今天就想见她！但那火锅店我是真不想再踏进去。”
老K想了想，道：“她今天下午应该在学校外的点点奶茶打工。”
*
嘟~嘟~
沈知兰光着身子倚在床上，怀中是仍昏迷着的顾怜微。他摸着她发鬓，面无血色。手机响了好几次，他才终于接起：“老K。”
“知兰，快十二点了。顾怜微还没醒？”
沈知兰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我把她上了。”
电话两端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沈知兰穿好衣服，刚打开卧室门，就被老K揪住领子抵在墙上，“你在做什么！”
他自嘲地笑了声，“怕什么？踩死她跟踩死个蝼蚁一样简单。”
老K双眼猩红，举起的拳头却迟迟不敢落在他身上，“你这样强迫她又能得到什么！”
“得到她的处——”
老K捏着他的脸颊使劲儿摔到地上。“你混帐！”
沈知兰左手手肘重重撞地，他抬起头怒吼：“柯酩阳你敢打我？！我叫你一声哥，你不会真把我和杨宇泽相提并论了吧？你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老K双拳颤抖，回头望着虚掩的卧室门。“你有没有想过她醒来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沈知兰站起将柯酩阳推倒，坐在他身上使劲儿砸了两拳，又狠狠踢了老K一脚，“要不我们打个赌，她要嫁给我，你就乖乖给我当狗！”
*
沈知兰轻轻敲了下老K的卧室门，端着一瓶白葡萄酒和两个酒杯走近，“前几天说了重话，抱歉。”
老K斜眼看着他，“去找她了？”
沈知兰一笑，“让我离她远点。”
“你做了这种事，还想她对你笑脸相迎不成？”
沈知兰倒了两杯酒，见老K不接，便将两个杯子轻轻一碰，然后放了杯在桌上，“她妈前两天进了医院，慢阻肺。家里没钱也没医保，马上就撑不下去了。我告诉她，跟了我，所有的困难就不再是困难。”
*
“少爷，有位姓顾的小姐找你。”
沈知兰轰地打开门，“谁？！”
他飞奔下楼，在二楼拐角处看到顾怜微敛眸端坐在单人沙发上，赶紧稳了稳心神，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慢吞吞走近，“哟，带人来抓我了？”
顾怜微穿着一身白色雪纺长裙，头发卷了大波浪，再扎成低马尾，像是雪山顶的仙女。她抬起眼睫，微微笑了下，“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沈知兰一颗心砰砰直跳，就快冲破胸膛，“一言既出。”
“医生说我妈要换双肺，加上后期治疗康复的费用至少一百万。”她自嘲地弯起嘴角，“可我连今天上呼吸机的钱都没了。”
沈知兰招手让她过来。顾怜微走近，被他一把搂在怀里使劲儿亲了口，然后从裙尾处沿着小腿慢慢往上，“做我女朋友？”
“好。”
“嫁给我？”
她握紧拳头，勉强扯了下唇角，“如果你爸不反对的话。”
沈知兰打了通电话，让人将顾云溪转到康成医院，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上走去，“你妈妈一定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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