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恩师(三)

邹清许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谢止松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叠在清冷冷的月光上面。

“就是这个人,总给我们找麻烦吗?”谢止松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沈时钊。

可能谢止松也没想到邹清许竟然这么不禁喝,喝了几杯便倒下了。

朝中风云变幻,谢止松总感觉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作棋盘,他抽丝剥茧般层层拨开迷雾,无法相信神秘面纱下的人是名不见经传的邹清许。

沈时钊也看着倒在桌上的人,邹清许醉醺醺的,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嘟囔什么,沈时钊无话可说,移开视线。

明月高悬,窗外树影婆娑,谢止松拿起酒杯喝了两口,脸色逐渐发暗,他的声音又沉又冷:“把他除掉有困难吗?”

沈时钊抬起头。

谢止松动了杀心。

谢止松平日里最不能容忍被挑衅和被玩弄,邹清许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好事,实在让人心烦意乱。

沈时钊目光在地上画了个圈,说:“邹清许是梁文正的爱徒,现在他还频繁的进出泰王府,他身后站着朝中出名的大儒和一位王爷,我们不能贸然行事。”

谢止松上了年纪,他听闻闭上眼睛,思忖半天后什么都没说,他今天也喝了点小酒,脑子里昏昏沉沉,开口对沈时钊说:“我先回去了,你想想,看能不能让他成为我们的人。”

外面一片漆黑,月亮躲在云层后,出屋伸手不见五指。

沈时钊找人把谢止松送回谢府,谢止松一走后,屋子里立马安静了。

邹清许躺在桌上的一片狼藉中,满身酒气,睡得不省人事。

沈时钊抬手摸了摸眉心,感到棘手。

现在这个点,让邹清许自己一个人回去不现实,他家里也没有人把他领走,想来想去,只能让他先住在府里。

沈时钊把邹清许往后院的厢房领去。

他走到邹清许身边,居高临下地伸出手,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摆正邹清许的脸,让他面朝自己,观察他是否残存一丝理智。

邹清许趴在桌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清澈灵动,酒气熏染出一丝魅惑。

“沈时钊,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邹清许说。

沈时钊站着,俯视桌上的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睫毛闪了闪,两人离得其实并不远,只是邹清许趴着,眼里的沈时钊模模糊糊,像水里的月亮。

他伸手去捞。

邹清许随手一晃,没想到真的捞到了什么东西。

他抓住了沈时钊的一只手。

温热的触感,细腻的皮肤,柔软而有力。

邹清许紧紧抓住那只手。

不是他在捞月亮,而是月亮在捞他。

沈时钊费力地把邹清许拉起来,邹清许看着清瘦,却沉如重物,尤其是醉酒失去理智后。沈时钊费劲把他拉起来,邹清许一下子跌入他怀中,或者说,扑进他怀中。

酒气铺天盖地弥漫开来。

沈时钊一下子僵住了。

邹清许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两人几乎面对面贴近,沈时钊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悬在半空。

邹清许忽然问:“你是谁?”

耳边一阵酥麻,沈时钊:“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邹清许一激灵,近距离观察着沈时钊的脸,他眨了眨眼,慌忙从沈时钊身上离开:“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邹清许退后两步,被控住的沈时钊仿佛忽然学会呼吸和喘气,背后竟然渗出细密的汗珠。

“走吧。”沈时钊轻轻吹了一口气。

邹清许明明傻乎乎的,但仍谨慎地问:“去哪里?”

沈时钊:“你晚上不休息吗?去睡觉。”

邹清许跟着沈时钊慢慢往前走,“这里是哪里?我们去哪里睡觉?”

沈时钊不太想回答这些弱智问题,他简短一答:“我家。”

“你家?”邹清许停下了,“这里难道不是我家?”

沈时钊看了一眼硕大的庭院,高耸的屋檐,顿觉可笑:“这里怎么可能是你家呢?”

邹清许看了一眼院子,这成片的土房,嫌弃地说:“破破烂烂的,确实不可能是我家。”

他家应该有沙发,有光洁的木地板,有铺满墙纸和瓷砖的白墙。

沈时钊:“......”

沈时钊在前面回头催促邹清许:“快走,停下来干什么?”

邹清许在后面小心挪步,看上去像个傻子,沈时钊回头一看,忽然放慢脚步,和邹清许在院子里慢慢走。

沈时钊慢下来以后,邹清许走得更慢,沈时钊偏头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邹清许茫然地问:“什么意思?”

沈时钊:“你和你不喜欢的人交朋友,是为了什么?”

邹清许脱口而出:“为了报仇。”

沈时钊停了下来:“报什么仇?”

邹清许咬牙切齿:“杀父之仇。”

沈时钊一怔,不说话了。

晚上夜风微凉,轻风从他们身边经过,邹清许在身后嘟嘟囔囔,沉默半晌后,沈时钊再次开口:“你要找谁报仇?”

邹清许:“张建诚,曹延舟,陆嘉,谢止松,还有谁来着?”

沈时钊彻底沉默了。

邹清许脸上红扑扑的,在夜风的清洗下身上的酒气散开,他信誓旦旦:“这些坏人一个都跑不了。”

“沈时钊是坏人吗?”沈时钊忽然问。

“是。”

沈时钊神色动容:“你讨厌他吗?”

“讨厌。”

“为什么讨厌?”

“他自己心里没数吗?”

酒鬼跌跌撞撞地走着,可能是有效聊天,也可能是无效聊天,沈时钊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睫,带着邹清许走到后院的厢房,邹清许一路嘟囔,像个傻子,沈时钊把他领进门后,他脚底一滑,一个平地摔直接往床上摔去,还下意识去抓沈时钊。

他把沈时钊也带到了床上。

两个人咚的一声倒在床上,邹清许闷哼一声,拍着沈时钊的背,“你怎么压我!”

沈时钊脸色有点臭,他缓缓起身,生无可恋地说:“我没有压你,是你把我拉下来的。”

邹清许皱眉:“你躺在我床上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梁君宗吧?”

他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身体尽力往后仰,满身酒气地说:“咱俩不可能。”

沈时钊压着小腹的痛意,眼睛微微睁圆,欲言又止。

邹清许:“别过来。”

沈时钊:“你看清楚,我不是梁君宗。”

“你不是梁君宗。”邹清许抓住他的衣袖,“你是沈时钊。”

邹清许眨了眨眼,自言自语:“沈时钊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时钊:“......”

邹清许忽然扑了过去,把沈时钊按在床上揍。

沈时钊?当然要把他揍一顿!

论打架邹清许貌似不是沈时钊的对手,两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们穿着一身厚厚的衣服,很快在紧窄狭小的空间中激出一身热汗。邹清许喝醉了,脑子不清醒,身上也没力气,沈时钊轻松将他制服,气得邹清许在沈时钊手上咬了一口。

沈时钊一掌要劈在邹清许身上。

可这一掌快落到邹清许后脑勺上的时候,沈时钊的手悬在半空。

他终究没有下手。

沈时钊强忍痛意,邹清许死死抓着他的手,但很快,邹清许睡了过去,毫无知觉。

沈时钊谢天谢地,艰难抽出他的手,他看着邹清许的睡颜盯了半天后,将一旁的毯子扔在邹清许身上。

厢房里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一大早,邹清许醒来,他头痛欲裂,酒果然不是好东西,邹清许浑浑噩噩的起床穿衣,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揉着脑袋往外走,走到大厅后撞见了沈时钊。

邹清许宛若做了亏心事,眼神飘忽,心虚地说:“昨晚我喝多了。”

沈时钊看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说:“以后少喝酒。”

邹清许一听心里更慌了:“我感觉我酒品不好,我喝醉后没撒酒疯吧?今天早上醒来,很多事情我记不清了。”

沈时钊看着邹清许的眼睛,曾经漆黑的眼珠现在变成浅淡的颜色,可能因为映了晨光,整个人披上一层柔和的色调,他漠然地说:“没有。”

邹清许松一口气,正要告辞,忽然看见沈时钊的左手不太对劲。

他好奇地问:“沈大人的手怎么了?受伤了?”

沈时钊忙把手藏在身后,“不碍事,一点小意外。”

邹清许假模假样关心:“手很重要,好好保养。”

邹清许离开沈府,脑袋依旧昏昏沉沉,他回家补觉,还是家里睡着舒服,回到家后,他刚趟在床上,回忆翻涌而来。

沈时钊的手,好像和他有关。

他们在床上打来打去,他抓住沈时钊的手嗷呜了一口。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床上打架,他想不起来。

幸好他们在床上打架,而不是干别的。

一时间,邹清许尴尬到只愿长醉不复醒。

醒酒醒得差不多之后,邹清许决定去一趟梁府。局势错综复杂,有些事的利弊他必须要和梁文正掰扯掰扯。

邹清许独自前往梁府,刚走到拐角,他忽然觉得整条街的气氛有些萧索,和平时不太一样。

前几天是大晴天,今天的天是阴的。

乌云沉沉压在头顶,好似压在心头。

邹清许看到了梁府的大门,与此同时,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府里传了出来。

邹清许心一紧,快走几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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