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宦官(一)

又过了几天,邹清许迎来久违的客人。

沈时钊约他去谷丰楼吃饭。

邹清许本来不是很想搭理沈时钊,但听说要去谷丰楼吃饭,不,主要是他担心沈时钊有什么情报带给他,于是答应了沈时钊的邀约。

梁文正去世后,邹清许对两党更加深恶痛绝,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必须在二者之间尽力周旋。

谷丰楼里依旧人山人海,无论是否是灾年,这里的权贵总是夜夜笙歌,天天吃山珍海味,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只要盛平安好,无论天下兴亡,他们的生活都潇洒快活。

今天的饭菜都是沈时钊点的。

一来他结账,二来他对邹清许的口味早已了如指掌,当然,主要是因为他结账的原因,邹清许不敢指手画脚。

除非情况特别,譬如今天这种情况。

沈时钊仿佛有种今天是他们吃最后一顿饭的感觉,一个劲儿的点菜,点的菜还都是硬菜。

点到后面,邹清许心里狠狠慌了。

邹清许拉住沈时钊,手差点哆嗦起来,他问:“沈大人,我是不是要有麻烦了?”

沈时钊放松地抬眸:“你要有麻烦了吗?”

邹清许和他拉扯:“有,还是没有呢?”

沈时钊放下册子,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邹清许:“我要真有点什么事,你肯定比我知道的早,也比我知道的多,直说无妨。”

沈时钊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

邹清许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松弛:“你不知道点这么多饭?跟断头饭似的,慌的我心里咚咚直跳。”

沈时钊打住,和小二确认了菜名,“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吗?”

邹清许愣住了,今天不是他的生辰,他是冬天出生的,不是夏天出生的,他刚想摇头,忽然想起现在的邹清许,生辰确实是今日。

在沈时钊微微惊讶的眼神中,邹清许伸手扶住脖子,把脑袋摇正,“沈大人费心了,我差点忘记今天是我的生辰。”

自从梁文正离世,梁君宗再也不骚扰他之后,邹清许仿佛没有生辰了。

之前都是三个人一起过,今日是他孤身一人。想不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心情莫名低落。

沈时钊看邹清许神色寥落,猜测他想起了不好的事,他开口拉回邹清许的思绪:“点的都是你爱吃的,你有意见吗?”

邹清许摇摇头,他哪配有意见。

谷丰楼的上菜速度不用质疑,收最贵的银子,一定要提供最好的服务,邹清许看着满目琳琅的美食,香气四溢,他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是不是缺个小蛋糕?”

沈时钊:“蛋糕是什么?”

邹清许:“在生辰那天应该吃的东西,但这里应该没有。”

沈时钊有些疑惑:“吃的东西吗?”

邹清许:“对,类似于甜甜的糕点,很好吃。”

沈时钊壕气冲天地问:“哪家店有?”

邹清许:“哪家店都没有。”

沈时钊皱起了眉头:“怎么才能拿到一个小蛋糕?”

邹清许抿抿嘴:“今天是吃不上了。”

今日没吃上蛋糕,沈时钊似乎比邹清许还觉得遗憾,眉眼间蒙着一层雾气。

邹清许安慰道:“不碍事,蛋糕这种东西很腻,等你生辰那天,我给你做一个尝一下。”

沈时钊点了点头,这才拿起了筷子。

邹清许嗷呜大吃了几口,胃被填充得很充实,索性理智还在,他拿起一块枣花酥说:“沈大人今天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给我庆生,说吧,有什么事?”

沈时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邹清许艰难的把嘴里甜的发苦的枣花酥吞下去。

邹清许心里打鼓,“沈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这样无来由的关照让我心里发毛。我笨,还没猜到你的言外之意。”

沈时钊用漆黑深沉的眸子打量邹清许:“没有言外之意,单纯好奇,你和贺朝,或者曾经和梁君宗,不都是这样聊天的吗?”

曾经两个字让邹清许心里隐隐发痛,沈时钊的目光在他脸上不断徘徊,像光线一层一层泼上去,邹清许无意中抬头,碰到沈时钊锋利的目光后一惊,当即收起眉间的愁绪,思索起沈时钊的心思。

邹清许在心里暗自思忖,沈时钊这是打算走什么套路,东一个甜枣,西一个甜枣,他小心翼翼地说:“最近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要么在翰林院,要么在泰王府,人忙的时候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沈时钊:“泰王现在已经完全把你视为他的心腹了吗?”

邹清许瞪大眼,有点想笑:“心腹?我这么大脸吗?我只知道泰王挺愿意和我说话聊天。”

沈时钊:“世人皆知皇上更偏爱锦王,泰王的路会走得很辛苦。”

邹清许不说话,如果他真的和泰王是一个战线上的人,泰王的路辛苦,说明他的路也会很辛苦。邹清许转了转眼珠,实在猜不透沈时钊心中所想。

邹清许:“我印象中,谢大人好像从来都不参与皇子的纷争,沈大人难道对这些事感兴趣?”

“没什么兴趣。”沈时钊答得随意。

“......”邹清许无语凝噎,“既然沈大人不感兴趣,问这些东西做什么?”

沈时钊睨了他一眼:“不是说了么,和你闲聊。”

邹清许:“......”

今天这顿饭是无论如何都吃不香了。

邹清许总觉得今天的沈时钊受了刺激,想聊天找他干什么?让人怪害怕的,沈时钊不说正经人话,他要找点正经话题,不然心里总是七上八下,邹清许咳了两声:“陆嘉的事暂时不会有结果,这几天又消停了。”

他们给陆嘉设的套,陆嘉确实解不了,但陆嘉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老谋深算,用一个“拖”字暂时解了套。

这件事既然难以下定论,不如拖着,反正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大家聚起来讨论一下,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层出不穷,还真没空天天折腾这事儿。

于是直到今天,事情也没有定论。

邹清许和谢止松都知道陆嘉不会那么快倒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陆嘉位高权重,他们要做的是慢慢给陆嘉放血,让荣庆帝对他的好感消散殆尽。

但如果可以的话,给这个过程加加速未尝不可,总之,他们不会让陆嘉彻底钻出这个套。

沈时钊往自己杯子里添了茶:“陆党人多势众,不止有陆嘉一人,我们可以先拆他的羽翼,打他的爪牙,当陆嘉发现身后没什么人时,自然更没心气。”

邹清许终于感觉沈时钊今天说了点能听的话,他接着说:“你难道已经有主意了吗?”

沈时钊的眸光映在邹清许脸上:“你不是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邹清许有些不好意思,沈时钊说的行动,在他眼里看来,不过是最近和宦官的关系好了一点。

邹清许虽然对谢止松深恶痛绝,怨入骨髓,但谢止松能在朝堂中混得叱咤风云,深得荣庆帝信任和喜爱,一定有他的可取之处。

要想把他弄下台,先要向他学习。

当前朝中,除了陆党,谢党和清流之外,还存在一股力量,只不过这股力量牢牢被荣庆帝掌控,不怎么抛头露面招摇过市,也很少参与陆党和谢党间的纷争。

他们就是宦官集团。

经邹清许观察,谢止松会做人,谢止松努力维持着和宦官之间的友好关系,甚至有些刻意,他像梁文正当初那样,看不起宦官,对宦官冷言冷语,宦官每次到谢府传话,总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谢党和宦官集团的关系一向和睦,这自然助力谢止松能一直获得荣庆帝的赏识,他总能猜透荣庆帝的心思,还不是因为开了外挂,宦官时不时给他传小纸条,谢止松对荣庆帝的很多动向了如指掌。但陆党和宦官之间不时有点冲突,经常狗咬狗,互相抖出对方黑料,事情惹大之后再找荣庆帝调停。

邹清许笑:“我那算什么行动,不过是多交朋友,多条门路。”

都是和谢止松学的。

沈时钊:“义父最近为某件事困扰,一直找不到出路,我也有些烦心。”

邹清许来了兴致,“是嘛,你还有烦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听听。”

沈时钊:“东南沿海是赋税重地,那里的几个港口运转的都不错,尤其是宁波港,几乎是当前最大的走私贸易港,现在树结成了,长满了果子,但却没有自己人。”

邹清许秒懂:“这我帮不了你们吧,你们想贪污受贿,我是清流,不懂。”

沈时钊看他一眼,“东南那边的布匹生意一直兴隆,占财政收入的大头,可是布匹收购被运往盛平后瘦了一大圈。”

邹清许忽然笑了:“大概率被宦官控制了,我猜他们多少收点提成。”

沈时钊:“这种果子不止我们想摘,陆党也想摘,你说他们怎么才能摘到?”

邹清许想都不用想:“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把宦官干下去。”

沈时钊闲适地喝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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