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前线战事胶着,辛丰也在战场厮杀,向易久等无信,心下略有焦灼。

前线逃难回撤的百姓向内收拢,向易一路上逆着人流靠近边关,一边向回撤的百姓及沿路店家打听着消息,一边往辛丰所在军队的大致位置驱马赶去。

向易仔细观察了沿线每一处驿站周围的情况,没有消息传递的痕迹,人们仍然处于焦躁不安中。

直至最靠近战场的一处驿站外,向易遛了几圈马,并未见到有人出入驿站,遂骑至驿站外几里地歇息,盯着从战场往驿站去的方向,打算等有人来时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再尾随一段路,悄无声息地先调换一下信纸,看完再还回去。

算盘打得好,只是来人出乎意料。

远处一人一骑迅速地接近驿站方向,那马黑色的鬃毛和长尾随颠簸的路途恣意妄为地甩着,混着马蹄后扬起的沙尘嚣张如初,来人正是辛丰。

直至擦肩将过之际,那身着盔甲之人才注意到路边这奇怪的逼近战场的风度翩翩的白衣人,即使遮着斗笠,也不禁叹其挺直的身姿。

若是在京城周围,这人斗笠下的面容只要不长残,人们见了,大多会赞一句“翩翩少年郎,如玉美色啊”。但是换至此地,战火缭乱,路遇之人皆是惊惶之态,倒显得此人格格不入了。

不容多想,辛丰急着传信回去,快马加鞭地赶向驿站。倒是身后,有马蹄声猛然逼近,身后那人扬起的马鞭划破空气,甩出凌厉的啸声。辛丰头皮一麻,急待转身时,那人已同他并肩而骑。

辛丰看去,瞳孔骤缩,原先路旁的白衣人此时已取下了斗笠攥在手里,那张脸明明白白地露了出来——“向易!”

这确实是一张好脸,啧。

“如何?”

“快结束了。你怎么乱跑!”

“接着,我的剑给你,等你们凯旋。”

“重死了。”辛丰笑着调侃这把“样式古怪且奇重无比的剑”。

剑确是好剑,在师门名器里排行第二,目前也只有这两人能做到心之所向,剑之所指。

“三坛酒为约。”辛丰留下这句话,便继续赶路。

向易放缓了马蹄,向十几里之外的一处茂林钻去。

这片树林在一片山峰背后,地势略高于平地,隐密难寻。而这古树缠绕的深处,则是别有洞天。几簇崖间水流顺石而下,长年累月,在底下积了一潭不小的清泉,二十多丈见宽,三十余丈见长。

有一次辛丰写信回来,说最近刚收复两座城,军中正忙于救治伤员、安抚百姓、清剿余寇,百废待兴。等收尾收得差不多了,大概也就是半个月后,军营里要举办骑射比赛,将士们自愿参加,借此休息整顿一下。而提前安排完比赛当天的巡逻看守任务后,辛丰正好没事儿,也不想参加比赛,就约了向易到这片林子里喝酒。

许久未见,向易特意马不停蹄地从五六百里之外赶来,陪着辛丰一起疯。

疲乏地赶路之后,向易又被这七拐八绕的林子困住了好几个时辰,找到辛丰时,那货却正躺倚在小臂粗的藤蔓上晃荡着喝酒,那潇洒劲儿,酒湿衣襟,好不风流。

向易惊喜了不到一秒,登时借力跃去,一脚踹到辛丰腰上,给他踢下水去,自己则拽住藤蔓回旋了一圈,收了劲坐下,又斩断另一条细藤甩出从平地上缠来一坛酒,边大口灌着边看辛丰在水里扑腾得欢。

临走前,辛丰把剩余没喝完的三坛酒埋在了地下,口中说着下次再约。

既然辛丰说定了三坛酒,向易便径自在这儿等着。

辛丰传了消息后,回到军中,仗已打完,只剩后续事宜,将军给了他们半天的时间休整,辛丰打了报告后,快马赴向易的约。

辛丰对这片树林极为熟悉,驾马直入。到树林深处后,辛丰看见向易正以一把扇子为器练着剑法,刚好结束,最后一式直指辛丰。

向易将扇子抛向盔甲未卸、仍勒着马绕着他转的那人,“还你,你的扇子。”

辛丰接住,随手一甩,扇面上一幅家国安康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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