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酒店分别后没几天，因为邵昂的掩护，一无所获的温家良方放心地撤掉了安在曾栾身边的监听器，之后便将心思重点放在了集团年终琐事及来年预算准备上。
没了监听器的束缚，曾栾像是久未呼吸过新鲜空气的囚犯忽得获了自由似得，一连开心了好几天，随后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为出国做准备。
楚明得知曾栾元旦后就去澳洲时还有些接受不了，虽然他心里对曾栾即将离开自己三年而百般不舍，却依旧愿意尽心尽力地为他做出国的扫尾工作。
“金麦不转租，直接卖地。”
“卖地太不划算了吧，”楚明很是不解，“这个位置可是临安绝对的市中心，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地段，我们可以不经营，但也不至于卖掉啊，等你回来后，这里依然可以当做我们的秘密基地。”
曾栾没有理会楚明的意见，继续安排道：“我走后蓝空就全权交给你来管理，有拿捏不定的就来找我，万一警察找上门，记得全力配合，要是让关门的话，一分钟都别犹豫，立刻关门。”
楚明信心满满道：“放心，你的心血我一定给你护的好好的，你每回来1次我给你报1次账。”
曾栾眼神一黯，心虚地躲过楚明的目光，不敢去看他拿一脸求夸赞的表情：“还有国内的几个房子，变现后帮我转移到国外。”
楚明笑他：“干嘛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你忘了，瑶池投资赚的钱都在你澳洲的账户里，就算你在那纸醉金迷当三年米虫也够了。”
“楚明，听我的。”
楚明心里陡然一凉，歪过头直视曾栾的眼睛：“把国内收拾这么干净，等你回来岂不是又要重新开始？你何苦折腾。”
曾栾本就心虚，现下又被楚明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逃避似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连灌了好几口：“京州的那套房子，我已经拟好了无偿转让协议并且签完字交给中介了，户名是你，大概元旦后就能过户成功。”
“你好奇怪。”
“楚明，我知道6年前你来到我身边是受制于人，一方面要忍受刚刚失去双亲的痛苦，一方面又要哄着我这个难伺候的金主，我那时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丝毫没感觉到和我同岁的你也正承受着百倍的煎熬。对不起，前几年那样折腾你。”
“你……不会是？”
正当楚明似乎要猜透什么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解救了曾栾，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是全若男后立刻接通了。
电话里全若男约曾栾滑雪，问他有没有时间。尽管曾栾手头还有温家良交予的次年预算表要做，但为了中断楚明的追问，他只好说自己正好有空。
挂断电话后，没等楚明的再说什么，嘱咐完刚刚的事情一定要尽快做后，便回家收拾了滑雪装备，赶去了温阳度假村。
曾栾匆匆走后，留下了手里握着一大资料脸上却一脸茫然的楚明。
他不安地在曾栾的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好几圈，脑子疯狂地捋了自毕业后到现在的每一件事，试图从中找到些什么令他如此心慌的蛛丝马迹。
可他思索了老半天，依旧无法理出个符合逻辑的结论。正当他要离开办公室去做曾栾安排下的事时，口袋里曾栾那部备用手机却猛得震动起来。
楚明拿起一看，见是深州的号码，猜测八成是陈如新打来的便想要挂断，可楚明此时正对曾栾「处理后事」一样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或许能从这通电话里套到什么有用信息也未尝不知，所以便斗着胆子默默地摁了接听键。
楚明刚一把听筒放在耳边，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一阵兴奋的「曾栾、曾栾」声。
楚明耳朵猛然一阵，立刻听出了听筒里的声音是他百般讨厌的恩荣！他咬着牙齿用喉音“嗯”了一声后便不再做声了。
电话里的恩荣仿佛很开心，老式的手机听筒功能让对方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所以便想当然地认为那声“嗯”就是曾栾的声音。
——曾栾，我刚刚向导师提退学了，导师起初说不愿意，后来妥协说我可以暂时休学两年，我答应了，你觉得呢？还有曾栾，和你一起走这件事我已经和喜儿说过了，喜儿虽然很不舍，但她说她喜欢你，愿意让我和你走。
楚明脸色骤然惨白一片，颓得如同一个被抽走灵魂的机器娃娃，僵硬了好几秒后，直愣愣地倒在了沙发里……
——回深州后我想了好多好多，虽然我一无所有，比起你为我放弃的，我能为你做的事实在太少了，但我依然会用尽我所能用的所有，全心来爱你。曾栾，我现在好想你，恨不得立马见到你。
巨大的阵痛侵袭着楚明身上的每一个器官，痛到他此时面容阵阵痉挛，握着手机的指节阵阵泛白，恨不得将手机联同手机里那令人厌恶的声音通通捏碎扔了！
——曾栾？……你在听吗？是信号断了吗？……
楚明颤抖着将手机从耳朵旁移开，朝着红色的挂断键狠狠地摁了下去，直到屏幕显示出关机状态后方喘息不已地松开。他瘫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表情阴暗不明地望着房顶某处出神道：“曾栾、你怎么可以骗我！瞒我？！”
和全若男分开后已是晚饭时分，为了补回因赴约而扔掉的工作，家也没回便径直赶回了集团办公室。
匆匆出了电梯时抬头竟发现办公室的台灯竟还亮着，他放慢脚步狐疑地走过去，透着窗后百叶窗的缝隙，瞥见了状如尸体一样的楚明正窝在沙发里，灯光暗昧，橘色的台灯如同一把温柔的小伞打在沙发一侧，而楚明此时正在伞下安眠。
他轻轻地打开办公室门，并转身再次轻轻地关上。
陡然从亮堂的大厅进入灯光微暗的办公室，曾栾视线一时还没适应过来，柔柔洒洒的光线充斥在这篇寂静的空间里，使得二人呼吸都清晰可闻。
曾栾缓步踏上柔软的地毯，蹑手蹑脚地从另一个沙发上拿起自己平时用的备用毛毯给楚明盖上，然后走到办公桌后打开电脑，打算把白天未完成的工作做一做。
不知是曾栾的动作惊醒了楚明，还是楚明本就没睡沉，只一个电脑的开机声便让沙发里的人有了反应。
曾栾抬眼，透着弱弱的灯光看向楚明：“吵到你了？”
楚明坐起来呐呐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毛毯上软软的纹理。
曾栾合上电脑，绕过办公桌坐到楚明身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微光下的楚明神情看起来落寞极了，抬头看向曾栾：“累了，就在你这睡了一会儿。”
曾栾想他应该是有些不舒服，便道：“回去休息吧，在这容易着凉。”
“这个点回来的话应该没有和全小姐吃饭，”楚明掀开身上的毛毯欲起身，“我去给你买些。”
曾栾拦住他：“我不饿，你先回去休息。”
楚明不管不顾，执意要去：“我很快回来。”
“我说了不用，”曾栾站起来，将楚明重新摁回沙发，眼瞥见一侧茶几上还放着离开前交予他的材料，便随口说道，“这些文件很重要，下次不要随意放。”
“是，是很重要。”楚明敛着视线同样看向那叠文件，心痛地想：这可是你和恩荣后半辈子生活的保障。
曾栾觉察出楚明的异样，严肃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楚明答非所问，轻声说：“京州的房子我不要。就算给了我，我也不会去住。”一想到这套房子是曾栾给自己的「遣散费」便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曾栾想不明白楚明为何会拒绝：“就算你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未来总是要结婚、生子啊，这套房子对你来说很重要。”
听得曾栾如此费心地为自己的未来筹划，楚明竟禁不住阵阵想笑。
看着楚明脸上一波又一波的奇怪表情，曾栾只当他是自尊心作祟不想接受自己的赠与，便说道：“既然你人在临安住不了，我通知中介，待过户手续完了后直接委托出租。”
楚明重新整理了下思绪，让自己平静下来，自欺欺人道：“把这么好的房子白送给我，我真的很感谢，不过这毕竟是你的资产，我可以帮着打理，等你三年后回来再还给你。”
曾栾听完不知如何回话，除了张了张口外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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