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栾走后,温家良返回办公桌,拿起一排电话中的那部红色的拨通了一串号码:“让陈如新进来。”
三五分钟后,空旷严肃的办公室响起一阵敲门声,随着温家良一声“进来”后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身着笔挺西装,一脸精神的陈如新缓缓而至。
“坐。”温家良将陈如新引到沙发处,将手里的一叠资料放到陈如新对面的茶几上:“这是案件的一些资料,陈律先看看。”
陈如新面色为难,并不去接文件:“温总,我是做经济纠纷案的,对刑事案件不是很……”
温家良缓声道:“事关恩荣,陈律就真不打算介入么?”
被人抓住了「小辫子」,陈如新毫不掩饰地叹了一口气,暗中骂道:我算是栽到这对父子头上了。虽然他心里极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不过又因当事人是恩荣,他也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便翻开资料仔细看了看,几分钟后疑惑地问道:“这上面也没证据证明庞庆麟就是恩荣杀的,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警方无权扣押他,所以您让我介入什么?”
温家良笃定道:“我百分百肯定人就是恩荣杀的,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一门心思就想替他顶罪。”
陈如新:“那就让警察查好了,找到证据的话,就算令公子再想顶罪也顶不了。”
温家良道:“作为恩荣的辩护律师,我想让你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主动认罪。”
陈如新坦言道:“其实我接不接都无所谓,如果人真是恩荣杀的,我相信警察早晚都能查出来。但如果凶手真是……”后面的话,陈如新怕得罪金主并未明说。
温家良说道:“就算凶手是温栾,这个结果对于陈律来说岂不更是一块送到嘴里的肉饼?”
陈如新逐渐被说服了,但还是说出最后的担忧:“我可以努力让恩荣减轻刑罚,可您那儿子也不是吃素的……”
温家良无比自信:“你只管做自己的,他那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这几天他会想尽办法替恩荣「活动」,所以你可以先等等,待他知难而退后你再出场,估计那时恩荣认罪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果恩荣想见您呢?”
“不见。由你传话即可。”
陈如新拧着眉头做了一番最后的挣扎,片刻思索下来,意识到做或不做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好果子吃,既然如此,还不如做下,至少能在恩荣面前刷一波好感度,这样也不枉他忙活一场。
“好,我配合您。”
从温氏集团出来后,曾栾一口没歇,立刻驱车前往温氏食品厂,但没成想楚明早早就在食品厂门口等着了。
温氏食品厂位于临安郊区,周边不是仓储基地就是物流总部,路宽树少,冬日里更显得冷飕飕。
曾栾一把刹车踩到底,准确地在楚明身旁停下,冷淡又简短道:“上车!”
多日未见曾栾,楚明心里既开心又忐忑,看着对方冷淡的表情,楚明也只好听话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曾栾猛踩油门驶上高速,坐在副驾驶的楚明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又瞟了眼直逼150迈的速针,下意识地握紧了安全带。
车子大约在高速上开了二十多分钟,下去后驶入了一片满是枯黄芦苇的荒野山坡里。曾栾将车挺稳,率先下了车,楚明见状也跟着打开了车门。
冬日的芦苇荡寂静而又神秘,白雪一样大片大片的羽毛状芦苇枝在寒冬中的风里像波浪一样飘向一边,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是临安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阳光在芦苇中穿梭,清晰地勾勒出每一处轮廓,并为其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黄晕。
“曾栾,你好些了吗?”看着曾栾那张冷森森的脸上透露着的疲惫,楚明勇敢地走近一步,心疼问道。
“……”
“我打电话给邵昂哥,他说他接你出来了,想必邵昂哥也跟你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对,是我吩咐彭文凯把恩荣扣下的,你要打要骂,我毫无怨言。”
“……”
楚明补充:“你可能会以为是我故意破坏你和恩荣的关系才这么做的,这点我不做解释。但我只分辩一点,就是我希望你能好。”
寒风里,从办公室出来的楚明穿得极少,又因心思迫切急于解释而瑟瑟发抖。曾栾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挂到他的脖子上,缓缓道:“你不用感到有负罪感,换做我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楚明听完后半天说不出话:“……你不怪我?”
“怪,”曾栾认真看着楚明,看着对方慌张的模样又说道,“但理解。”
面前的楚明在曾栾看来忽然陌生了起来,几年前那个陪着自己在大雨中奔跑的单纯少年早已变成了和自己一样习惯于隐藏自己喜怒、心思深沉的人,曾栾恍惚觉得,之前一直坚定地认为无论发生任何事、身边来来去去多少人,至少楚明一定会站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在如今似乎都不太成立了。
“待在看守所的这几天我总在想,我和恩荣是不是真的不合适?所以你们才千方百计的阻止我和他在一起。还是说我们俩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上天给我的考验?我曾经一度以为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只需要一步步朝那个方向努力就好了,可是发生的这一切不禁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努力错了方向。”
“你别这么颓废,我挺害怕的。”楚明上前一步。
“该害怕的是我啊,被你们网在中间,成为了你们的战利品,”曾栾禁不住笑了好几声,“我知道温家良的强大,所以我学着他的模样一步步成长,我也知道他手眼通天,所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心行事。只是我太乐观盲目,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他的敏锐。刚在来的路上我仔细地捋了一遍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猜他早就知道了我和恩荣在深州见过面,也知道了恩荣和陈如新的关系,不过我却拿捏不准他具体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我在元旦前处理和恩荣出国这件事上为什么会如此顺风顺水?现在想想搞不好也是他好让我放松警惕而故意制造的假象。之后他去澳洲出差也好、把我叫去杭州也好……等等。他精心地布了一张完美的网,就等着我跳进去。”
楚明急忙分辩:“温总不会害你的。”
曾栾并未接话,兀自看着楚明说道:“你说到底哪个环节出错了呢?”
楚明心跳猛然漏了一拍,被看得心里失去了重心,极没自信地道:“你、你怀疑我?”
曾栾低下眼睛看着比自己身高略矮一些的楚明,凝着眉头掩盖着眼里涌出的悲伤:“只能是你啊。”
楚明心里一空,只觉冷飕飕的寒风几乎要灌满他整个身体。
曾栾朝前走了两步,咬着牙齿一字一句道:“楚明,告诉我,为什么?!”
楚明被看得心里发毛,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正当他以为曾栾还会说出一些其他剜心的话时,对方却退回了原处。
“那天在金麦KTV你说你想开了,估计那时候你就已经和温家良联手开始布网了吧?为什么倒戈他?他许了你什么承诺?”
楚明双唇颤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到温家良能许给你什么,金钱?你不缺的;权利?你为人淡薄,我猜你也不屑。”
“曾栾,我……我……”
“哈哈,对!我早该想到的,”曾栾一下子笑了起来,拍着手庆贺自己找到了新大陆,“你始终是温家良的人,这点从未变过。”
楚明听完直摇头:“不是的曾栾,跟在你身边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帮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背叛你……”
“可你到底是背叛了啊!我堵住了所有的缺口,设想了所有的可能,比如彭文凯、邵昂或者是靠利益拢到身边的陈如新……无论我算计过多少人,却唯独没有把你考虑进去……”
寒冬里的芦苇荡一片苍茫,远处山峦点映着斑斑白雪,凛冽如刀一般的北风穿身而过,带来了风吹枯草的沙沙声。
“楚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楚明甩开曾栾的手,并用力反拉住他的胳膊,发红的眼圈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癫狂模样,“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不想你离开!我不想你属于另外一个人!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那个三番两次背叛你的人而毁掉你的人生!这些理由够了吗?!”
凋零的植被,枯黄的草茎,在风中摇曳的脆弱姿态如同局内二人一碰就碎的灵魂,而随着楚明嘶声力竭的吼叫声,草丛中栖息着的冬鸟倏地被惊飞,呼呼地拍动翅膀平地而上,流过一串串凄厉悲惨的叫声。
曾栾眼眸倏寒,似乎从对方的癫狂里看出了温家良的影子:“我的人生需要你来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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