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万物都仿佛进入了沉睡，剑拔弩张的两个少年站在冻土之上，用从未有过的怒气撕扯着彼此内心的伤痕。
楚明努力地乞求曾栾的理解：“如果我不和温总联手，几天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没有能力留住你，所以只能借他的手。但是曾栾，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我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是留你在身边而已……”楚明低下头，乞求地拉住曾栾的衣角卑微道，“我想要回到从前在云南时、大学读书时……”
“楚明，”曾栾摇摇头，挺拔的身影在此时显得尤为孤独，“无论我是否和恩荣在一起，就在你答应了温家良的下一秒，我们就回不到从前了。”
晴朗的冬日天空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片乌云，遮蔽住本就不强烈的日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不懂……”陷入死胡同中的楚明固执地不愿接受现实。
曾栾拨开自己的衣角，悲伤而又无力地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出发点，但无法原谅你的背叛。6年的陪伴和今天的这件事两两相抵，我们谁也不欠谁了，”他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回吧。”
“曾栾！”楚明疾步上前，拦住曾栾的去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我不懂那个精神病到底有什么好，竟值得你惦记这么多年，甚至连他杀了人你都愿意替他顶罪坐牢！曾栾，他杀人了，你死心吧，就算他是在精神病发作期间误杀的庞庆麟，法律也不会允许一个疯子逍遥法外的！”
曾栾一开始还沉浸在楚明的癫狂里不能自已，可经他这么一阵质问，似乎问醒了他心里的一丝清明，他在茫然中迅速地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看着楚明推测道：“你怎么知道恩荣是在发病期间误杀的庞庆麟？”
“……”楚明也清醒过来，意识到失言后脸色明显慌乱了几分，“我……我……我猜的。”
曾栾眉头紧锁，步步逼近：“那晚的事，连我都没在现场，你又如何知道的？除非……”
楚明忍不住连连退后：“我……什么都不知道，刚刚瞎说的。”
曾栾锐利的地广盯得楚明无所遁形：“那晚你也在场！”
“……我……我……”楚明本就心虚，再加上他对曾栾有着习惯性的服从，虽然口中接连的否认，可他那慌张的表情早就昭然若揭了。
“你果真在场！”曾栾恍然大悟，“是啊，那时你都和温家良联手了，当我和他都在杭州时，留在临安盯梢的活儿自然就是你的，所以那晚你不但在场，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留下了证据。照片还是视频？”
楚明绷紧了嘴巴，不想松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曾栾转过身看向绵延的芦苇荡，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最近发生的所有事。
刚刚还是朦胧的灰色山峦在远处若隐若现，此时却渐渐露出了白色的积雪山顶，而真相也在曾栾的脑海中缓缓清晰，甚至连温家良与他谈话时的自信模样都变得有理有据起来。
“呵！……刚刚我还好奇他为何那么笃定我没有杀庞庆麟呢，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真相啊！”曾栾略显急促地踱了两步，试图让自己站在温家良的立场思索问题：“可他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交上去后不就结案了？恩荣入狱、我认栽……”
楚明猛然张口，打断了曾栾的自说自话：“温总是想让恩荣自己认罪。”
“为什么？”曾栾看向楚明。
楚明心想，或许如今与曾栾坦诚才能找到这件事最好的解法，所以便说道：“温总说，如果恩荣愿意主动认罪，他便会拿出视频帮他以非自主杀人意愿替他辩护，反之……”
曾栾脑子一热，手伸向楚明：“证据呢？给我！”
“就算视频给了你，但依旧有我这个证人，”楚明指着自己，红着眼睛把自己完全交给曾栾，“难道你也要把我杀了？”
天色越来越暗，低低的、厚厚的云层似乎在酝酿另一场大雪，压得曾栾有些喘不上气，同时面对楚明时的复杂情绪让他更加心乱如麻：“……楚明，我怎么会……”
无论二人争吵有多么激烈，但楚明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面前的人，看着曾栾如困兽一样的挣扎，忍不住再次向前服软，想要让曾栾回归理性：“无论我是否出庭作证，恩荣杀了庞庆麟是铁定的事实，听我的，先摘清自己后再为恩荣打算好不好？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曾栾沉默着不予回应，鼻腔里呼出的团团白起将他脆弱的面容层层笼罩，如梦似幻。
“把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庄园。”楚明捉住曾栾的手，将车钥匙掏出来，想扶着他回车里。
曾栾双脚定在原地，原本崩溃而又脆弱的面庞换上一脸凛然：“楚明，最后再为我做件事，把国外的资金归拢回来，我要救他，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救他！！！”
楚明叹了一口气：“温总转移并冻结了你在国内所有的资产。”
曾栾：“蓝空的呢？”
楚明简明扼要地说道：“温总通过澳洲的办事处制造了温氏集团和蓝空之间的经济纠纷，澳洲那边暂封了实际或虚拟的所有资产。另外，经我账户的在途资金也被我舅舅强行监管住了，取不出来。”
曾栾慌中强打精神，自我安慰道：“没事，国外的封了就封了吧，我还有金麦的合同，定金在我手里，尾款这几天就能打过来。”
楚明不得已道：“金麦卖地的合同让温总以和温氏集团5年的供应合同交换而终止了，彭文凯昨天签字了。”
听着自己为日后的自由铺就的一条条路被温家良逐一破解，曾栾无奈地竟有些想笑，他认真地看向楚明问道：“所以，我现在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楚明先是心疼地点点头，后支支吾吾地说：“今天之所以等你，是还有另外一件事和你说，要不我们先回家休息休息。”
曾栾现在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直说吧，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
“蓝空在深州办事处前天以盗窃他人信息被立案调查，法人申文泽已经被带走了，他撑不了多久的，我们最好赶在他松口之前把他弄出来。另外，员工也在蓝空查封时纷纷被遣回了家，这几天正在群里囔囔着讨薪事宜，我估摸着他们如果迟迟拿不到补偿工资的话，或许会联名向劳动局举报仲裁，万一你被列到老赖名单，限制了高消费，麻烦就大了。”
“好、好、好啊！”曾栾从一开始的苦笑，听着听着就不再拘着，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拍手鼓掌，可这些笑声在楚明听来却尤为凄惨沉重。
楚明少时刚失去母亲后就被舅舅安排到了曾栾的身边，他带着任务和目的与曾栾朝夕相处了6年，在这期间，他无论在情感上或生理上都强逼自己和曾栾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渐渐地，他变得不仅能共情曾栾的开心快乐、更能切身体会他的痛苦和无奈。
这次的局温总布得太精密，楚明深知就算没有自己的参与，温总也同样可以轻而易举地置曾栾于死地，所以他宁愿曾栾恨他，也愿意通过自己的参与，期望能在曾栾最无助的时候帮他一起度过难关。
“求你你别这样，”楚明从背后抱住曾栾，“我陪你一起去找温总，让恩荣承担他的责任，让你回归温家，让我们的一切都回到原点，可不可以？……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可这已经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好密的网……好精的局……好……好狠的心！”
曾栾挣开楚明的胳膊，踉踉跄跄地走向副驾驶打开车门：“回集团，见温家良。”
楚明见状也不再多话，系上安全带驱车回城。
不过他们的运气并不好，温家良在和曾栾聊完后便和秦朗去邻市开会去了，根据行程安排，大约两天后才会回来。
曾栾无功而返，便又去了看守所要求见恩荣，在得到警察无情的拒绝后，万念俱灰的曾栾在楚明的陪同下回了温室庄园，将自己关进了房间，直到两天后温家良从临市回来才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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