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颂齐家回来的那个礼拜天我闷在家里睡了一整天。
都忘了周一周二还要期中考试。
第一堂语文考试。我坐在考场涂了至少十次清凉油才勉强支撑着自己写完作文。然后笔盖都没盖上就睡倒了。
笔尖差点划拉到答卷上。
妈的怎么会这么困这么累？？？这小子给我下药了吗？？！！
下考休息的间隙人挤人的厕所里听到有人说我看年级第一考试的时候都要睡着了，她怎么考年级第一的啊。我努力憋住才没有笑出声。
怪丢人的。年级第一崔予同学。
看红榜的时候也有点紧张。看到第一排第五个都还没出现我的名字的时候有点那天晚上后悔答应秦颂齐的要求了。
接着松了一口气。还行，第七名。要是再晚点看见估计就得开始反思自己最近的生活状态是不是需要改变一下了。
有时走在路上碰到秦颂齐。他开始和我打招呼。那时看着他嘴角扬起时候好看的弧度我会忍不住想为什么礼拜六晚上他能准确地报出我的学号。
对啊，为什么呢。
礼拜三彭林涛又问我晚自习能不能去校稿。我知道下周这一期新刊就要发售了，秦颂齐肯定也在办公室忙。
“当然要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那坨棕红色的卷毛。
真可爱。
秦颂齐拧着眉敲着键盘。台式电脑的光淡淡地映在他脸上。“哒哒”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不大的办公室里。
彭林涛凑过去看了眼，然后摇了摇头。“老秦啊你上次不是也写了一篇散文吗？这次是不是换个体裁写一下啊，要不然掉马了被读者发现了怎么办？”
我闻言也瞥了他一眼。他正在端详电脑屏幕，估计是在琢磨下一句该怎么写。过了好一会儿“哒哒”声才重新响起。
“笑死我了，原来你们真的每次都征不到稿压榨内部员工写文章啊。”我说。
“唉你是不晓得。上次那期我还只压榨老秦写了一首诗一篇散文，这次他写了一篇散文一篇议论文还写了一篇影评。齐哥你是我活爹！”彭林涛说得激情澎湃。
“你这个什么鬼《拾物》编委会会长怎么不自己亲手泼墨展示一下，光压榨副会长去了？”
彭林涛脸不红心不跳地拍了拍秦颂齐的肩： “那还是我们伟大英明帅气逼人的副会长更有真才实学，我就是个半吊子呀崔予你还不了解我吗？呜呜。”
“你就乐吧，秦颂齐没有揭竿起义谋权篡位就算你幸运的了。要是我我绝对看你不爽。又不干事，压榨员工，还躲办公室里打游戏。”我笑着说。
“你不知道为了让老秦写点文章凑凑版面，我认他为爹一个学期呢！你说是不是呀老秦。”
秦颂齐笑：“谢谢你给我这个做爸爸的机会，我的好儿子。玩手机去吧别打扰我工作。”
他看起来有点累。眼皮是青的。眉头也一直拧着。
可还是很帅。
非常帅。
我打开彭林涛的电脑，开始校稿。
秦颂齐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就在我鼻子前边打转。我头都不敢抬。因为他就坐在我对面。
我想起那个晚上。他家的江景大平层里偌大富丽而苍白。除了我们俩没有其他人。他把我抵在玄关亲我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你家里没人吗。他狠狠吻住我没有回答。翻天覆地胡搅蛮缠之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他才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
“我自己一个人住。”
我没有任何感受地瞥了他一眼。他也盯着天花板。头发上有些汗。
谁也没再说话。
现在他正在我对面。
又在抽烟。
不是红万宝路。这次的烟里隐隐混着些香精的甜。
他又在发呆。
我忍不住说：“好香啊。什么味儿的？”
他缓缓望向我，深深吸了一口烟。
然后烟雾缭绕。伴着挑起人**的香味。
“爱喜冰淇淋。”
“真的很香。”
“嗯。你来一支？”
“好。谢谢。”
我接过他递来的烟叼在嘴里，咬开爆珠。那阵香味顿时弥散开来。更加馥郁。我好像只能闻到这阵香味，只能看到眼前默默抽着烟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涌上一阵忧伤。
我怎么感觉他离我好远。
烟抽完了。我看看表，正好八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秦颂齐又窝着背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我没忍住盯着他的睫毛看。不知为何噗呲地笑了。
“你怎么抽细支的烟啊。还是冰淇淋味儿的。”
“香啊。我喜欢。”
“哦。”
我也开始校稿。
屋子里又只剩下键盘哒哒着自说自话。
彭林涛喊着玩儿电脑太累了脖子好酸走了。
我的余光瞟到秦颂齐开始玩手机。
晚自习下课很久了。
我没忍住抬头问他：“你不回家？”
他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抬起眼皮看我：“我等你啊。”
办公室惨白的光下是他的脸。空气里还隐隐漂浮着爱喜冰淇淋甜腻腻的香味儿。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饱满的卧蚕上闪动着的光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差点猛地站起来。身体抽了一下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过了很久我才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好。
“那你等等我。我马上校完了。”
心脏为什么跳得这么快呢？明明我知道对面坐着说要等我的人比空中缓缓逸散的烟还要虚无缥缈。
而他的爱更是。
直到这一刻之前我都不敢想清楚我要从这个人身上撷取些什么。可现在澎湃的心跳，鼓动的脉搏和放空时也紧紧盯着他的眼告诉了我一个残酷的事实：我想要的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大眼睛，也不是他的烟。我想要的，是他的爱。
一棵树被风刮得开始哀嚎。它的枝干扑朔迷离，盘虬地挣扎着向上想突破些什么。黑色的硬木里好像也流淌着冰冷的血液。促狭地咆哮着。长了一千只眼睛让人晕眩。
树的背后是紫色的邪笑着的夜的天空。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
“为什么等我？”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玩手机玩着玩着发现不早了，干脆和你一起走算了。”
“这样吗？”
“嗯。”
有风擦过我的脸。
“你上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我问。
“两个月之前。”
“你现在想谈吗？”
“随便。”
“哦。那我们谈恋爱吧。”
他站定了。我也停下来等他开口。
“彭林涛说以为你会和你前女友复合。”
“啊？那他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见。”
“我看他是看上你前女友了吧。”秦颂齐的声音里总算带上了笑意。
“那我们在一起吧。”说完这句话我想扇自己一巴掌。
夜晚没有鸟叫。只有影子淅淅梭梭地摆动游走。
“好啊。”
这时候的我看着他。
我想我眼睛应该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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