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首次反击

沈疏影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到二楼那个属于她的小房间,而是绕到了房子后面那片小小的、有些荒芜的后院。这里通常无人问津,只有几丛无人打理的蔷薇在暮色中沉默地开着,是她难得的喘息之地。

她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那颗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的心脏。

那个浅蓝色的信封,此刻就静静躺在她微微汗湿的掌心,像一块灼人的炭。

宋砚初……她到底想做什么?

“物归原主”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她颤抖着指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里面果然只有一张纸,却不是普通的打印纸或信纸,而是一张略显陈旧、质地特殊的速写纸,对折着。

展开的瞬间,沈疏影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纸上,是用炭笔流畅勾勒出的一幅简单却极其传神的侧影速写。画中的女孩年纪尚小,扎着略显毛躁的马尾,正微微仰着头,看向窗外,侧脸的线条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但那双望向远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倔强的、明亮的光彩。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飘逸而熟悉的签名缩写——Y.。

苏婉言老师!

这是……这是苏老师当年在教她们画画时,随手给她画的。她甚至不记得有这幅画的存在,可苏老师却保留了下来,而且……它现在经由宋砚初的手,回到了她这里。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被时光尘封的震撼与委屈。画中的那个女孩,眼神是如此明亮,充满了未经雕琢的野性与对世界的憧憬。

那是她,是还没有被“你要让着妹妹”、“规矩更重要”、“不要总出风头”这些话语一层层包裹、压抑起来的,最初的沈疏影。

“不要放弃自己。”

苏老师当年的字条,与眼前这幅速写重叠在一起,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她早已麻木的心壳上。她一直以为她藏得很好,扮演得很成功,可宋砚初,却轻而易举地将这面映照出她最初模样的镜子,重新推到了她面前。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看,你原本的样子,如此生动,如此值得被记住。

可是……为什么是宋砚初?她和苏老师又是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拥有这幅画?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攥紧了那张薄薄的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宋砚初的意图昭然若揭,她在逼她,用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方式,逼她去面对那个被她亲手埋葬的自我。

第二天,沈疏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那张速写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日记本最隐秘的夹层里,但画中女孩的眼神,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走进教室时,她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后座。宋砚初已经坐在那里,正低头翻阅着一本外文原著,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安静而专注的轮廓,仿佛昨天傍晚那个递出信封、言语带着锋芒的人只是沈疏影的幻觉。

然而,当沈疏影坐下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她背上停顿了一瞬。

一整个上午,沈疏影都有些心神恍惚。老师的讲课声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她不断地回想起那个眼神明亮的女孩,回想起握着画笔时那种自由酣畅的感觉,再对比现在这个小心翼翼、连呼吸都要计算分量的自己,一种巨大的失落和酸楚几乎让她窒息。

课间操时间,人群熙攘,喧嚣鼎沸。沈疏影刻意低着头,沿着操场的边缘快步行走,只想尽快穿过这片拥挤的区域。忽然,手臂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一个趔趄,险些失去平衡。

“哎呀,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一个略带傲慢的女声在她身侧响起,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歉意。

沈疏影稳住身形,抬头看去。是班里那个家境优渥、平时有些张扬的女生赵倩,她身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小姐妹。

“没关系。”沈疏影垂下眼睫,习惯性地想要息事宁人,侧身就准备像往常一样默默离开。

然而,赵倩今天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她脚步一挪,不着痕迹地再次挡住了沈疏影的去路,“喂,沈疏影,听说陈老师之前想推荐你参加那个‘新芽’绘画大赛?”,她的声音故意拔高了些,引得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

“你怎么给拒绝了啊?啧啧,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她刻意加重了“自知之明”四个字,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沈疏影,继续说道:“不过想想也是,那种级别的比赛,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万一画得不好,到时候丢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而是我们整个明德中学的脸面。你说是吧?”她身边的几个女生也跟着发出几声低低的嗤笑。

这尖锐刻薄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精准地扎向沈疏影最敏感、最在意的神经。一股火气猛地从她心底窜起,直冲头顶。她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柔软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反驳。

若是平时,她大概只会将头垂得更低,用更加卑微的姿态和沉默来应对,直到对方觉得无趣自行离开。

但此刻,不知为何,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张被她藏在速写本最深处、笔触大胆明亮的自画像,那双属于“影子”的、毫无畏惧的眼睛仿佛正透过时光凝视着她。一股压抑了太久太久的不甘和烦躁,如同被困许久的野兽,猛地撞开了理智的牢笼。

她倏地抬起头,一直低垂的眼睫扬起,那双总是盛满怯懦和不安的清澈眼眸里,此刻竟是一片异样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赵倩,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对方耳中:“我参不参加比赛,是我的自由,似乎不需要向赵同学你报备。”她的语气很平,没有怒气,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冷淡,“至于我的绘画水平如何……”

她微微停顿,唇角似乎极轻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意味。

“……似乎,也更不需要由一个连素描静物结构都抓不准的人来评判。”

最后这句话,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了赵倩的脸上!沈疏影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那精准的直戳痛处的反击,让赵倩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转而涨得通红。她显然万万没料到,这个平时在班里像个透明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特招生,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犀利地反击她,甚至还精准地点出了她在美术课上的短板!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赵倩气得声音都有些变调,指着沈疏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与她预想截然不同的发展。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个看热闹的同学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赵倩,集合哨已经响了三次,纪检部正在记录班级秩序分。你是想代表班级被扣分吗?”一个冷冽的声音介入,打破了这短暂的僵持。

宋砚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几步开外。她甚至没有多看赵倩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虚空处,语气也是公事公办的平淡,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赵倩似乎对宋砚初颇为忌惮,脸上的怒意瞬间被慌乱取代。她狠狠瞪了沈疏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才带着她那几个同样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姐妹,匆匆朝着集合的队伍跑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立刻作鸟兽散。

沈疏影依旧站在原地,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宽大校服袖子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心脏在胸腔里失了节奏地狂跳,不仅仅是因为后怕,更因为一种……打破某种枷锁后,混杂着不安与隐秘快意的陌生悸动。

她感觉到那道熟悉的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己身上。

宋砚初缓缓走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之遥。她微微垂眸,看着沈疏影那双尚未完全恢复平静、却已经努力伪装回“平静”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语调里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探究:

“学会反击了?”

这一次,沈疏影没有像以往那样,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低下头,用沉默或更怯懦的表现来回应。

她反而是微微抬起了下巴——一个极其细微、却与她平时姿态截然不同的动作。她迎上宋砚初审视的目光,眉梢几不可查地一扬,那双清澈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混合着桀骜与嘲弄的光,仿佛在说:

“我本来就是装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这无声的回应的眼神,像一根极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两人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

宋砚初清晰地接收到了这个信号。她看着沈疏影眼中那转瞬即逝、却熟悉得让她心头微动的挑衅光芒,那冰封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融化了一丝,又迅速恢复原状。

很好。

这才是他记忆中,那个敢作敢当、浑身是刺的“影子”。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伪装,已然出现了裂缝。而这场她亲手推动的“破局”游戏,似乎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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