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在残破的道路上前行，暮色降下，漂浮在空气中的粉尘逐渐潜入夜色中，他们找了一处废墟休息，皮卡横亘在面前与背后的墙组成三角形。
虞璟在角落找了个地方坐下，目光隐隐落在驻军的手腕上。
那里是平整的，看不出疤痕，但驻军手指按上去的时候会发出声音。
虞璟瞥了眼自己粘着血污的手，没动。
身边忽然贴过来一个微凉的身躯。
湛鸠盯了虞璟很久，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个驻军身上，不知在闹什么脾气，离自己老远，就像这时他微微靠近坐下，那人就向旁边挪了挪，湛鸠眉心一动，直接伸出手握住虞璟的手腕制住了他的动作。
“做什么？”湛鸠问。
虞璟有些无奈地看向抓着自己的手，这话不该他问吗？
两人目光对峙片刻，虞璟抬起另一边的手，低声回了句，“脏。”
湛鸠没说话将他的手扯到怀里，脑袋枕在颈间，虞璟身上沾了些血迹的白衬衫都被拽得歪了些，漏出些白皙带着疤痕的皮肤。
一旁跟着展言找燃烧材料的驻军悄悄看过来，对上虞璟冷然算不上友好的目光之后，匆忙低下头专心生火。
展言像是习惯了一样坐在靠近两人的地方，从背包里掏出两块饼干递给虞璟。
“谢谢。”
虞璟吃了一块，躺在他肩上的人似乎不满意脸侧碰到的布料，又向前蹭了蹭，直到贴紧颈间的皮肤才安静下来，虞璟拿着饼干碰了碰他的鼻尖，被他拒绝地手指按了按手臂，便收回来吃进自己的肚子。
“我们应该明天下午就能到95号避难所，”阿竟看了看手上的通讯仪，滴滴的声音像雷达一样响了两声，“这附近没有丧尸，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安稳的清晨如约而至，少了让人舒服的朗润，灰扑扑的天空和密布的粉尘依旧压抑。
不过这些湛鸠都没看到，他只能感觉到空气中没有湿度，闷得要命，因为他……又看不到了。
湛鸠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身旁的人，感觉到身边人拉起他的手，低沉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又看不到了？”
虞璟握住湛鸠的手，目光落在那双笼了薄雾的眸子上，灰色的眸子没有焦点也没了光彩。
驻军上车时发现虞璟没去副驾，而是拉着湛鸠坐在后面，有些疑惑地坐上副驾，又回头看了几眼。
“昨天在避难所前面你怎么了？”车子开动后，湛鸠低声问道。他用手指摩挲着虞璟的手腕，随后到了手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缠绕着微微凸起的血管。
他记得虞璟是在听到那个机械的女声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昨天狠狠跳动鼓起的手筋，现在就算拉着他也很平缓。
虞璟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我好像在哪听过那个声音。”
“是让你不舒服的记忆？”
“不算。”虞璟思索片刻，眉心微凝，“我的头应该是撞到过，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了那个声音，但是断断续续的记不太清了。”
“你这里，”湛鸠手指贴在虞璟的手腕上，“会不会也有芯片？”说着，手指点点那处平整毫无痕迹的地方。
“我昨晚试过，没有反应。”
“好像是有独特的唤醒方式，”展言盯着两人的动作突然出声，“我跟哥哥碰到过第一基地的驻军，他们说起过，每个人唤醒芯片的方法不一样。”说着她漏出自己的手腕手指在上面比划着，“有的是敲一敲，有的是擦一擦……”
湛鸠闻言扬眉，转向虞璟，“试试？”
虞璟对上他的眼睛，此时那双没有焦点的灰色眸子就算是看不到，也闪着些光亮，他抽回自己的手，回了句，“不用。”
湛鸠撇撇嘴。
对面的展言笑着，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
湛鸠后背靠在车上，反正也看不到索性闭目，直到眼前的黑暗被光亮逐渐挤散，他才缓缓张开眼睛，耳边也传来阿竟的声音，“我们快到了。”
入目是废墟环绕的黑色建筑，铁皮制的大门有些眼熟，跟79号避难所的一模一样，不过与之不同的是那大门是打开的，能看到里面生存的居民，越靠近门口时人类交谈的声音愈发大起来。
湛鸠黑色的眸子转动着，他看到了那些动作着的人类，也看到了闪耀着蒸蒸而上的生机。
还是活着的东西比较招人喜欢，这样想着，湛鸠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虞璟，车辆停稳，那人跳下车正要回身扶他，对上他的视线后眼中带笑，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扬唇，“恢复了？”
湛鸠一时间有些讨厌这人的敏锐，他跟着跳下车。
阿竟将皮卡停在了门旁边的空地上，湛鸠三人老老实实地跟着驻军，来到登记桌前，“我们是从79号避难所过来的。”
登记的人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不在你们的避难所待着了？”
驻军闻言一顿，目光放在桌面的登记本上，有些杂乱的纸张上写着些歪歪扭扭的字，注意到他的眼神，面前的人一手拍在桌上，“瞎看什么！”
驻军脸上突然挂起笑容，“我这不是想过来投奔吗，您看我们怎么才能进避难所呢？”
登记的人冷哼一声，看了眼一行四人，“你们身上有什么？”
“我们都是逃难过来的，哪有什么东西。”驻军说着攥紧了身上挂着的包。
“包里是什么？”登记的人看见后面走过来的阿竟，“还开了辆车，把手里吃的用的，还有能源都上交，就可以登记入城了。”
阿竟刚过来就听到这句话，伸手指着那人正要说话，驻军就把背着的包拿下递到那人面前，“您看这些吃的和那辆有油的车，行吗？”
坐在桌子后面的人仰头看了眼墙角的车，手指有些嫌弃地打开面前的包，看到里面确实有些干粮后，撇撇嘴，正要开口。
驻军有眼色得又塞了个东西过去，这次那人眼里终于有了喜色，“行，登记一下名字，就可以进去了。”说着把登记的本子一推，朝着城门口站着的人走了过去。
“他怎么这么随便？就这样让我们自己写？”阿竟盯着远去的背影，拿起桌面上的笔，翻过登记本，“这上面画的都是什么啊？”
登记本上涂得乱七八糟，画了一堆奇怪的符号和线条，就是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
驻军看了眼，“不用写了，直接进去。”
湛鸠看看不远处那跟登记者凑在一起的人，“那是这的驻军？”
“先进去再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驻军带着几人进入避难所。
避难所里面倒是一片祥和，林立的房屋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人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在看到有陌生人进入避难所时，隐隐得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湛鸠在城里打量了一圈，发现他们家家户户门上都挂着一把锁，有的开着侧挂在旁边，有的则是锁着，锁着的那些房屋门前也是干干净净的，好似每天都有人打扫。
“一会应该……”驻军拿起通讯器看了看，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利的警报声打断，他迅速回身微微躬身做防御状，在看清楚旁边的环境毫无危险后，松了口气的同时狠狠皱眉。
“警报？”湛鸠观察着城里人的反应，他们好像很习惯这个声音，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只是在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出来，自街这头开始有序排队。
“对，这分明是有危险的警报声，他们……”阿竟还维持着双拳紧握的姿势，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
因为95号避难所的驻军从外面进来了，坐在门口登记那人关上了门。
那些驻守军穿着有些脏的衣服，有的上面还有血迹，湛鸠目光放在身边的阿竟二人身上，阿竟察觉到他的目光，“我们俩不算正经驻军，没有制服。”
湛鸠得到答案收回视线，就见那边的驻守军从一旁拖出一个个灰色的袋子，又抬出几张桌子摆在城门口，为首的人拍了拍桌子，“可以来领食物了！”
他这么说完，排队的居民按顺序上前，一人领了一个灰色的袋子后，离开队伍回家。
湛鸠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那一小袋的食物不知道是多久能领一次，这些人培养出这样的秩序有持续了多久呢？
“为什么我不能领？！”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站在最前方一个蓄着胡子的男人拍着桌子，他粗壮的大手扯起驻守军的衣领，“啊？你说啊！”
“你是新来的，”被扯着脖子的人伸手拍了他几下，“新来的要一周后才能领食物。”
“一周后？让老子饿死在这吗？”络腮胡男人握着拳头，“老子进来的时候给了你们那么多能源，你现在连口吃的都不给我？”
“能源是什么？”湛鸠目光不动，脑袋向驻军那边歪了歪。
“废墟里可以寻找到的结晶，基地会不定时来收取，避难所可以凭借能源，换到更好地生活用品。”驻军低声回道。
“你刚刚给他的也是这个？”
“对。”
“你要是再闹的话，就带着你的能源滚出避难所！”旁边的驻守军掏出腰间的枪，对准络腮胡男人。
“他不是驻军。”虞璟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湛鸠闻言看过去向他那边凑了凑，“为什么？”
“拿枪的手不对。”虞璟余光瞥他一眼，才回答。
络腮胡男人抬眼看了看抵在额头的枪口，气焰微松，“那你也得给我点吃的，不然我怎么活……”男人见对面的驻守军毫无反应又补了句，“我还有能找到能源的方法。”
驻守军交换了个眼神，拎了个小包的食物扔给络腮胡男人，男人这才离开队伍，边走便打开袋子，湛鸠在他经过时看了一眼，里面是四四方方压好的几块饼干，灰色的，看起来就不怎么好吃。
“切，就这么点，”络腮胡男人拿出一个塞进嘴里，那饼干在他宽大的手里显得更加没什么分量，小声又念叨了句，“一会得想办法再去弄点。”
“我们还有食物，不用上去凑热闹。”驻军看了眼阿竟背上没动的背包。
“为什么新来的不给食物？”阿竟问了句。
“一周的时间带来的食物也差不多吃光，他们才好控制城里的人。”虞璟答。
阿竟“哦”一声，目光悄悄看向虞璟，这人一直冷着个脸，话都不跟别人说两句，这会怎么这么好心，还回答他的问题。
“别动那门！”突然大叫的驻守军冲过来，按住想要拉开门锁的络腮胡男人。
“干什么？空房也不让住？”络腮胡男人生气地一把扯开门锁，推开大门，驻守军连忙上前两步挡住屋门。
另外的驻守军也赶到，拉开男人，正要将门合上时，里面突然飞出一把匕首，直直插入关门的驻守军眉心，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整个城中安静了一瞬后，爆发出尖锐的喊声，“啊！”
湛鸠喜欢温热柔软的生物，养小猫小狗的时候都是抱着他们睡觉的。
——小僵尸观察笔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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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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