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半天不说话，林意柠以为是自己僭越了，想要将握着玫瑰的那只手藏到身后。
就在这时，谢观停忽然伸出手，低沉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之意，“二月的冰岛，玫瑰实在珍贵，费心了。”
他身着修身打底衫，白衣白裤，眼下有些乌青。房间内只亮了盏睡眠灯，柔和的光亮中和了几分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林意柠眼里重新泛起光芒，不知名的欢喜自心底升腾，荒谬的送花行为也变得到顺理成章起来。
他此番，也算是间接承认了他们是朋友的关系。
她将玫瑰递给他，笑着说：“你不介意我擅自主张就好。”
洒了些清水的玫瑰色泽鲜亮，沁人心脾，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谢观停看着她干净明媚的眼睛，想起不久之前她曾红着的双眼。那时候他才意识到，她或许脆弱、敏感、易碎，但总归要比自己想的坚强。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尽管开口。”
林意柠点点头，眼里亮晶晶的，“晚安。”
“晚安。”
关上门，谢观停取下花瓶里插着的三色堇，转而代之的是一支新鲜的玫瑰。
他看着包扎玫瑰的半截报纸，一则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
取来酒店给每个房间准备的冰岛《每日时报》，大致浏览了几行，谢观停在相同位置看到了这则广告。
独一支玫瑰，买回来她还细致地亲手用报纸为其包装。
看似洒脱无欲，但又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怀着热爱的心情。
像她这样的人，共情能力太强。深入对这个世界的思考，往往会因过于感性而陷入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之中，所以身上总带着股淡淡的忧伤。
他拿出还未画完的设计草图，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
回去后，林意柠边吃东西边修着相机里的图片。
草莓酸酸甜甜的，但甜味似乎更胜一筹，意外的好吃，林意柠一没留神就吃完了整盒。
没多久，陆语琦和段斯嘉回来了。
她将玫瑰分别送出去后，又在陆语琦房间里多待了一会儿，两个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聊到很晚。
第二天早上都顶着个厚重的黑眼圈相约在酒店餐厅。
相较于外面的餐馆，酒店提供的早餐种类不在少数，味道也算中规中矩，没什么诟病。
段斯嘉端着盘子坐到了她们对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陆语琦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大抵是都没睡好的缘故，一向见面就掐的两人今天都出奇的安静。
林意柠吃着意面，却没什么滋味，状若无意道：“谢观停没来吗？”
段斯嘉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漫无目的地一口一口嚼着面包，不在意道：“他啊，不知道。”
看到林意柠有些心不在焉，段斯嘉又说：“不用管他，他可是自律狂，早餐不可能不吃。”
林意柠有些好奇：“自律？”
“这么说吧，”段斯嘉放下面包，用纸巾擦了擦手，身子前倾，“就算前一天晚上忙到一两点，他第二天早上照样五点起床健身。”
还没缓过劲的陆语琦听到这话，当即也是一惊：“五点？也不用这么早吧？”
“正常，他们撸铁狂魔为了不耽误当天的工作进度，四点起来都是常事，”段斯嘉不以为意，“谢狗每天五点起，健身两个小时后开始一天的活动，他保持这个习惯已经很多年了，每天雷打不动。”
听毕，林意柠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已经八点半了，谢观停应该早就吃过了。
吃过早餐，他们查了下天气预报，天气预报显示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于是便决定出海观鲸，下午再去蓝湖温泉。
段斯嘉坐在驾驶位上，有些不耐烦。
这已经是他给谢观停拨过去的第四通电话了，发消息也没回。
终于，在通话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电话打通了。
“给你打这么多电话不接？”段斯嘉来了脾气。
通话开着免提，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电话那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平静道：“没听到。”
“你怎么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不去我们就走了。”
半响，电话里传来掀被子的窸窣声，谢观停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在状态，“等我会儿。”
段斯嘉凉凉道：“不等，走了。”
他骂骂咧咧地挂断电话，却也没真的开走，而是把车从停车场开到了酒店门口。
一行人坐在车里等谢观停的空隙，话题不知为何聊到了摄影，得知这是林意柠的本职工作，段斯嘉来了兴趣，“这行不太好做吧，很多人都是因为兴趣开始，辛苦努力了大半年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后面就坚持不下去了。”
林意柠抬眼看向后视镜，平静地叙说起自己的观点：“不止摄影，我觉得任何行业都是困难的。抛开天赋不谈，起步一样的情况下，有人平步青云，有人籍籍无名。很多时候都存在着一定的偶然性，慢慢来顺其自然就好了，有时候越着急反而结果越不如人意，不经意的却水到渠成，不过热爱是一切的原动力。”
段斯嘉点点头，觉得在理。
现在人大多浮躁，他们往往太迫切的渴望得到认同与赞扬，想要一步登天的比比皆是。
林意柠入行多年还能依旧保持着初心，属实不易。
段斯嘉好奇：“跟朋友一起合作开的工作室？”
没等她回答，后车车门被人打开。
林意柠侧目看去。
谢观停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到了身边，脸色有些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段斯嘉有些不满：“等这么久。”
不过转头看到谢观停这幅样子，还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轻嗤了一声便发动汽车。
“有工作室是好点。”段斯嘉见林意柠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以为是默认了。
意料之外，林意柠出口否认：“我是独立女摄，暂时没有团队。”
车内一下子安静。
连在刷视频的陆语琦，视频卡得都恰到时机。
谢观停咳嗽了几声。
林意柠用余光看他。
只见他一只手支着脑袋靠在窗边，身体向一旁倾斜，双眸紧闭，不见一点精气神。
林意柠不确定他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生病了。
半响，谢观停睁开有些涣散的眼睛，淡淡道：“你很厉害。”
原来，他是听着的。
林意柠笑了笑，莫名有些害羞，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赞扬。
虽然当摄影师多年，被夸赞的次数多到数不胜数，但更多的是围绕摄影技术和拍出来的照片，很少会有人追溯到本身，直夸她这个人很厉害。
段斯嘉也表示赞同。
因为摄影这个工作，对女孩子而言不仅是对技术和悟性的考验，还有体力的磨炼。
很难想象，背后没有团队的她，是如何一个人在大夏天和严冬下扛着沉重的设备以及道具，寻找各种刁钻的角度，就为了拍出一张独一无二的照片。
而林意柠一坚持就坚持了六年。
陆语琦满脸自豪，比听到别人夸自己还要开心，“我们林意柠，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摄影师，她一定会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的。”
林意柠被夸得小脸通红，嘴上不置一词，心里却像蘸了蜜般甜滋滋的。
有这么一群朋友志同道合的朋友，无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
他们订的是Elding上午观鲸的快艇票。
虽然在观鲸这件事上跟追极光一样，全凭运气，但上午天气好，光照充足，动物喜欢上来呼吸新鲜空气，相对而言更容易看到鲸鱼。
这个季节来观鲸的游客不算多，加之天气原因，更多人选择有船舱可以保暖的游客船和经典木船，于是四个人顺理成章地包下了一搜快艇。
快艇上风大，几个人在导游的指引下穿上保暖衣、救生衣以及护目镜等防寒设备。
快艇行驶在大海中，没多久就甩开了身后的木船和游客船。
寒风呼呼地在耳边呼啸，导游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周边一艘船都没有，远方是白雪皑皑的雪山。他们仿佛在漂浮着冰川的海中央飘荡，罕无人迹，与世隔绝，不知道会飘向何方。
谢观停坐在林意柠侧前方，他的脸色一直都不好。
行驶了快一个小时，他们只远远的看到几只海豚，快艇迅速追上去，海豚很快沉入水中。
连导游都说今天可能会无功而返。
四人难免有些泄气，想着船票有两天期限，运气不好还可以明天再来。
就在这时，远处有几条鲸鱼忽然从海底跃上海面，露出线条流畅的脊梁骨。
快艇迅速调转了方向，全速往鲸鱼的方向追去，最后停在离鲸鱼不足10米远的地方。
几只海豚游到快艇边，围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
导游说海豚很喜欢跟小船玩，遇到小船它们就会自己围过来。
林意柠拿出相机拍照，镜头旁移的时候看到谢观停与一只小海豚对视的一幕，画面分外温馨。
林意柠迅速按下快门键。
像是心有灵犀般，谢观停忽然转过脸看向她的镜头。
一如一年前新西兰的那场海滨婚礼。
林意柠脸上旋即绽开了笑容，对着他说：“这个角度很好看，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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