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返回，已接近十点。
折腾了一整宿，林意柠依旧没有一点困意。
如果不是担心会对接下来的行程有影响，她可以无所事事地在这里躺一整天。
看光线变化，听海浪翻涌。
正如她经常所做那样。
谢观停用叫车软件打车，等了不下五分钟才打到一辆七公里外的滴滴。
等车来的间隙，他们沿着海岸慢步。
各自不发一言。
海鸟于水面上方低旋，不时一个俯冲，激起阵阵浪花。
林意柠发微信问要不要带点吃的回去。
无人回复。
他们四个临时拉了个小群，方便联系。
陆语琦跟段斯嘉两人昨晚都喝了不少，这会儿估计还没睡醒。
谢观停看见群里的消息，偏头看向身侧：“路上要是看见卖吃的，我们就买点带回去。”
他手机本就一直握在手里，以便随时关注滴滴的距离。
林意柠弯了弯唇，点头说好。
每当谢观停将他和她归于“我们”这一范畴，她心底就不可抑制地泛起涟漪。
她从没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爱是何滋味。
她很难将自己对谢观停的感情强行理解成喜欢，但似乎除了“喜欢”，解释不清种种迹象。
明知他擅长隐藏，理性又克制，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靠近、被吸引。
她总觉得，真诚可破冷冰。
不一会儿，网约车驶达约定地点。
二十分钟的车程后，两人终是回到了民宿。
谢观停趟着那辆老破小，在门口遇见了民宿老板。
林意柠边赔笑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承诺会承担修缮工作以及修缮费用。
老板听完却哈哈大笑，摆摆手，不见一点恼意，“没关系没关系，也算是发挥了它最后的价值。”
林意柠以为他在客气，投去歉意的眼神。
“这辆自行车其实早就该丢了，前前后后修过的次数数都数不清，”老板拍拍车把，“只是我一直舍不得。”
林意柠眼睛亮了几分。
“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带了这辆自行车，为此我妻子说了一路的‘What’s wrong with you？’”老板挠挠头，露出骄傲的神色，“跟我妻子认识前，我从没想过她会看我一眼。那天，她突然拦住我，挡在我车前。”
“那可是全校男生都想追到的女孩啊，她就这样跳上了我的车，指着天上的乌云让我去追。我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劲地向前冲，蹬得轮胎直冒火星。风里，她的发丝拂过面颊，带着特有的香气，让我的心怦怦乱跳。也不知道骑了多久，随着'砰'的一声，我们连人带车摔到草地上。”
“那天下午，我坐在地上泄气似的看着乌云越飘越远。满地狼藉中，却听见她'咯咯'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满地打滚，笑得那样没心没肺。”
老板洋溢着一丝幸福的微笑：“她一直不理解我为什么视这车为宝。我记得，天气预报说那天有雨，所以路上骑车的人很少。但我需要送摔断腿的同学回家，就骑了车出来。如果不是这老伙计，我大概也不会与我妻子相识。”
林意柠用相机记录下这辆有故事的自行车，笑着说：“是您本身就很好呀，所以才能与您妻子走到现在。”
“爱是相互的，是需要磨合的，不是只靠我一个人努力就能走得很远。”
林意柠点头默认。
眼神却无意识落到谢观停身上。
他垂眸看着某个方向，嘴唇抿成一条线，猜不透情绪。
虽不搭话，但的确是听着的。
感受到来自身后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等他回头捕捉，却无处可循。
民宿老板一再强调，这车年久失修，不用特地费心。但他们还是寻了个地方，好好修理了一番。
自行车是老毛病了，按照修车师傅的说法，即使这次修好了，链条还是随时都有可能脱落。
一来二去，师傅怎样都不肯收钱。
临走时，林意柠压了几张纸币在工具箱下。
她不能坦荡接受别人的好意，所以永远都是那个“扫兴”的人。
修车的地方离民宿并不远，但走回去也要不短的时间。
林意柠指指后座，“上来吗？我载你。”
谢观停摇头。
“我技术很好的。”
“不了，谢谢。我想一个人走走。”谢观停还是拒绝。
见他心事重重，林意柠识趣地应下，“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车子缓慢向前行驶，林意柠踩着脚蹬的腿略显沉重。
仔细回想这一路，确有种不真实之感。
不论是跟一年前就见过的人偶遇，还是跟他同看一片日出，亦或是与他并肩同行。
每一帧，都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她觉得，时间未免过得太快了些。
林意柠回头，看见落在原地的人也在看她。
分不清是风太大糊了视线，还是其天然的伪装，叫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林意柠一时喉间发涩。
想来，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不少，却从没见过他情绪外露。
好像对什么都兴味索然，淡淡的。
淡淡的眉眼，淡淡的心绪。
像是夜里的海，月光打在蓝色海面上，无声无息。
她几乎要将自己的全部面展出，回过头却发现不了解他分毫。
无数个瞬间，落于掌心的蝴蝶，刚想捉住又化作轻烟从指间溜走。
最后一次回头，谢观停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她的心好像也吹向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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