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逃

第二日,她便听到了哥哥来报告战果,说许宥生病了,今日闭门在家里休养,恐怕有些日子不会出门了。

秦桑听了高兴,她就是要让许宥那家伙好好尝一尝一无所有求助无门的滋味。

她同许宥是上辈子的恩怨,他若是这辈子知难而退不再打秦家主意,她也懒得再同他打交道,从此彼此做个路人,一辈子不要交集。倘若他还不死心,她自有大把的手段让他一败涂地。

昨儿她没有睡好,就想着今日司兰烨要过来,又不知道他过来干什么。

秋菊出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她又把春兰也支出去打探消息。

这会儿秋菊回来了,兴奋道:“姑娘,世子果然来了!”

秦桑一激动,站了起来,好奇的问:“他来为什么?”

秋菊摇头:“不知道呢,今日老爷夫人都在家里,世子同他们进了正厅谈话,奴婢听不到。”

秦桑眼眸微转,正厅?

她记得正厅除了正门进,还有一个侧门,侧门后头有一道宽大的屏风,隔着屏风应当可以听到。

她急忙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和衣裳,她今日挽着流云髻,斜插着一只鎏金梅花嵌红宝石的簪子,眉心一点淡金色的花钿,穿着一件樱红绣金线牡丹轻罗锦袄,披着一件滚白绒银白貂裘,真明媚如花,娇颜似画,如同天下落下的小仙子。

她理了理发髻,便转身往前厅走去,进了侧门悄悄的躲在了屏风后头,春兰和秋菊也悄悄的跟在她身后,三个一起躲在了屏风后偷听,客厅的声音一清二楚。

“我父亲从边关来信,吩咐了亲事的事情。今日我同舅父一起同过来,想同伯父和伯母,一起将日子定下来。”

听到了司兰烨的声音,秦桑心口猛地一跳,她紧张的捂住了心口,原来他这次来是为了订日子?

秦鼎也有些吃惊,当他和李氏看到司兰烨的样子和状态,越发觉得惊喜。他看起来比传说中的要好太多,这样雍容优雅的气度,实在让人喜欢。

男方亲自过来订日子,是对这桩婚事的重视,秦鼎是高兴的。

“既然世子今日亲自上门,又有长辈在此,自然应当定下婚嫁的日子,只是我不知道侯爷人在边关,何时能回京?若他不在,这婚事恐怕也不好进行。”

司兰烨道:“父亲在心中说过,最迟在明年三月即回京。只要婚事定在三月之后,便无妨碍。”

秦鼎和李氏对看了一眼,相□□了点头。既然对方已经将诸事安排好了,女儿也没有什么异议,日子自然可以定下来。

几人一番商议,又选了良辰吉日,便将两人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的三月十五。

秦桑掐指一算,距离婚期也不过三个月,恐怕年后便要开始各种忙碌了,待得嫁妆婚礼一切都备齐了,也就到了她嫁人的日子了。

好快啊!

她心里一阵慌,当听到外头他的声音时越发的慌乱。她真的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吗?

一个不留心,她无意踢到了屏风,那屏风发出轻轻“咚”的一声。

春兰和秋菊两个吓了一跳,僵的一动不敢动。秦桑也吓住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司兰烨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唇角微扬,对李氏道:“在下此次前来,准备了一份礼物给秦姑娘,不知可否亲手送上?”

李氏听了笑道:“世子客气了,一家人有什么可见外的。她现在应当在玉兰苑,我着人引世子前去便是。”

司兰烨道了一声多谢。

秦桑听说他要去玉兰苑探望她,慌忙蹑手蹑脚的同两个丫鬟一起从侧门出去,飞快的回了玉兰苑。

等她喘了一口气,就听到小丫鬟来报,说世子过来了。

秦桑忙道:“请他进厅里坐。”

春兰去斟茶,秋菊捂嘴笑道:“要是世子爷知道姑娘为了见他前后的跑都跑出汗了,定然高兴坏了!”

秦桑啐她道:“小丫头,就知道打趣你主子。以后也给你找个人嫁了,看看你还打趣谁?”

秋菊红了脸,不敢做声了。

秦桑立在红梅树下,抬头看时,那人迎面走了过来。

他今日没有穿白色,而是着一件宝蓝色销金云纹锦袄,腰束玉带,披着一件银灰色貂皮披风,走在雪地里,愈发显得容光绝艳,清贵绝尘。

他来到了她的跟前,低头看她,道:“站在外头做什么?冷的很。”

秦桑抿唇笑道:“没关系,我穿的多,不怕冷。”

“我今日来的目的,你应当知道了吧?”他眼底带着几分戏谑。

秦桑一怔,恍惚明白,方才她在屏风后偷听的事情,他知道了!

她很是难为情,岔开了话题转身进屋:“茶应当备好了,世子进来吧。”

司兰烨是第一次来她这里做客,进了屋便暖香阵阵,十分舒适。厅中各项摆设亦是精致,墙角摆着琴台墨案,墙角瓷瓶中插着大束红梅,显得厅中生气勃勃。

他抬眼,便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墨竹图,那图正是两人合作的那幅,不由得唇角微微扬了扬。

秦桑见他看那画,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茶杯低头饮茶。

司兰烨从承安手中拿过匣子,道:“这次来给你带了点礼物,你看是否喜欢。”

秦桑好奇极了,她爹和哥哥都经常从各处带贵重礼物给她,什么样的宝贝她都不稀奇。但是她好奇,司兰烨回送给她什么。

当她打开那盒子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是……”

她将东西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惊喜的细细观看。

“好精巧啊!”她轻叹。

一旁丫鬟也瞧着惊叹。

“这么精致啊,没见过这样的呢!”

“就是,很漂亮呢!”

拎在秦桑手中的,正是一只精致的小灯笼,这灯笼比一般的灯笼小些,也精巧许多。

精致的青竹上蒙着玉白色的纱,灯笼上一个胖胖的小兔子栩栩如生,周遭描绘着青草鲜花春光灿烂。

灯笼口上下的口上镶嵌着晶莹剔透的水晶,下面缀着华丽的水晶流苏。

秦桑乍然看那兔子,竟有些眼熟,她蓦地想起,这不是当初她给他留的那个兔子吗?

他照着画了一个,当然画的更生动灵活。

所以,这个应该是他亲手做的吧?想到这,她心里甜甜的。

但她也有些疑惑,见过有灯笼嵌着金丝银丝的,却从没见过嵌水晶的。

“这个可以点吗?”她问。

“自然。”

“为什么是水晶?”

司兰烨道,“晚上你试试便知道了。”

“哈?”秦桑不满的瞥他,“你又卖关子。”

司兰烨淡笑不语。

“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女孩笑的裂开了嘴角。

礼物送到了,他也该告辞了,出来时,他看到外头廊下的冰雕梅花,他诧异的扬了扬眉。

这冰雕梅花本是他随意所做,如此笨重,她竟从山上一直带到了家里?

秦桑见他目光停留在冰雕上,惋惜道:“可惜天气一暖,便要化了。”

司兰烨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暖意,道:“傻丫头,冰雕虽会化,但灯笼不会。”

听到那句“傻丫头”,她心肝儿颤了一下,随即问:“灯笼是你亲手做的对不对?”

司兰烨不置可否。

秦桑开心的咬着下唇,低低的说:“我就知道!”

司兰烨笑了笑:“傻丫头,我要走了,你不必送了。”

秦桑不服气地道:“我不是傻丫头。”他老是叫她傻丫头,人家可一点都不傻好吗?

司兰烨揶揄的道:“好,不叫傻丫头,我叫你桑桑,可好?”

秦桑一怔,抬头,看到他修长的墨眸中流转温柔的星光,那样的星光让她无法拒绝这样亲昵的称呼。

她红了脸,垂下头手指绞着衣带,轻声道:“桑桑就桑桑。”

父母兄长都叫她“桑儿”,这世界上唯独他叫她“桑桑”。

看到她娇羞如花的小脸,他忍不住伸出了手。

冰凉素白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她嫩白的脸颊,冷的她打了一个寒颤,秦桑诧异的抬头。

他的手指比她的还冷,明明他穿着貂裘。她知道她的父兄即便是在冬天手也是热的。

他眸色如墨,沉沉如水,低声道:“桑桑,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正要收回,却被她温热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了指尖。

“司兰烨,我不会逃。”她目光坚定的望着他,“你如果讨厌我想退婚就直说,但如果不是,我不会逃的。”

他定定望着她良久,眸色晦暗低沉。

她这么可爱,他怎会讨厌她?别的女子都拼命远离他,唯有她傻乎乎的靠过来。因为太傻了,傻得他都看不下去了。

“桑桑,现在不逃,以后就逃不了了,一辈子……都逃不掉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暗沉的仿佛能将人溺死,但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她知道,哪怕是深渊,她也不想逃了。

她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握着他的手倔强的看着他。

看着她执着的目光,他幽幽轻叹道:“桑桑你……让人无可奈何啊……”

“我知道你觉得我傻,可是我就想做这件傻事。”

司兰烨看着她的手,唇角扬起清淡的浅笑。

秦桑自己觉得难为情了,放开了他,将手藏到了身后。

“走吧,送送我。”他转身向前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春兰和秋菊两个在后面跟着对视一笑。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呢!

到玉兰苑外头,他停住了,道:“我走了,你回去吧。”

秦桑点了头,转身进了院子。

“元宵之约还记得吗?”她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记得!”她偷偷的弯起了唇角,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进了院子。

回到房里,好一会儿她心情才平静下来,她看着自己的手心,心中羞涩又欢喜,方才她握着他的手呢,他的手是真的冰冷。下次见,她一定给他带点补血的好吃的东西。

晚间,她拿了小灯笼在手中把玩,这灯笼太过精致,她把玩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下子弄坏了。

春兰和秋菊在一旁看热闹,春兰将烛火递给秦桑,秦桑小心翼翼将灯笼里的小蜡烛点燃。

“亮起来了!”丫鬟轻呼。

她们将屋里的拉住都灭了,只剩下小灯笼。没想到当小灯笼亮起的那一瞬,满屋华彩五彩斑斓如梦似幻,犹如置身七彩银河之中,银河之中,那胖胖的小兔子无忧无虑,仿佛活蹦乱跳一般。

“哇!”几人惊叹起来。

“世间恐怕只有世子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吧!”

“太美了,我们是真的在人间吗?”

秦桑也意外极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灯笼,竟有如此乾坤。

抬眼望着满屋的斑斓,他仿佛送给她一个五彩的梦。

她幸福的扬起了唇角,她仿佛就是那只胖胖的小兔子,一蹦一蹦的,跳进了属于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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