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赛亚：“冷静下来了吗？”
上将办公室内。
艾赛亚倒了一杯热水放至年轻的雌虫面前，雌虫眼周依旧是未消的红肿，但失控的情绪已经沉淀冷却。
莱茵诺：“现在你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艾赛亚见面前的雌虫恢复理智，坐至他的对面，缓缓开口。
艾赛亚：“你听说过涅莫斯吗？”
莱茵诺摇了摇头。
艾赛亚：“涅莫斯是一个武装组织，由两位曾经的军部少将领导建立，旨在解放所有雌虫，达到群体自由，在十九年前发动了起义，于一个月后被皇室派兵镇压，被定性为‘恐怖暴动’记录在案。”
莱茵诺心下一动，德克特的话语浮现脑海间。
莱茵诺：“是因为精神海修复剂吗？”
艾赛亚有些意外：“你听说过这场起义？”
莱茵诺点了点头。
艾赛亚继续问道：“那你对这场起义与精神海修复剂了解多少？”
莱茵诺：“因为研制出了精神海修复剂，不再受雄虫控制的雌虫们暴起，发起了对雄虫的复仇，杀害了大量的雄虫，冲击了社会结构，但因为精神海修复剂存在缺陷，注射了修复剂的雌虫迅速死亡，暴动平息。”
因为精神海修复剂发起的“起义”，也因精神海修复剂消亡。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莱茵诺：“那个精神海修复剂是个失败品。”
艾赛亚神色平静地听完莱茵诺的叙述，迟缓却深邃的浪潮在暗色的眼底涌动。
艾赛亚：“这是胜者书写的过往。”
艾赛亚起身走向书架，按下书目间的机关，暗格弹出，艾赛亚熟练地摸向抽屉，拿出一只玻璃针剂放至莱茵诺眼前。
艾赛亚：“这就是那版精神海修复剂。”
淡蓝色的药液在玻璃管中涌动，反射莹莹的光亮，印于艾赛亚的眼眸中。
艾赛亚：“它并不是失败品，它是一版完全的成功制品。”
莱茵诺怀疑地蹙起眉头：“你怎么知道它是成功制品？”
艾赛亚挽起衣袖，伸直手臂。
数只针孔遍布他的臂弯间。
艾赛亚：“因为我就是用它来修复精神海的损伤。”
艾赛亚一路升至上将，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战争的创伤，精神的压力，异化星兽的攻击，他都面对过无数次了。
但他的精神海依旧稳定清明。
艾赛亚：“我已经用了十九年了。”
从他十九岁，直到现在。
莱茵诺：“我凭什么相信你？”
德克特曾说过尤利斯的少将军衔是无数次一线拼杀换来的，他的精神海也因此遭遇了巨大的损伤，若是不接受雄虫的梳理，大概活不了几年了。
艾赛亚作为上将应当情况更加严峻，但他毕竟是一只有雄主的雌虫，谁能保证他活到现在是依靠那个传说中致死的试剂？
莱茵诺：“你是威利安的雌虫，甚至是雌君。你若一直使用精神海修复剂不向他寻求疏导，他能不起疑？”
艾赛亚：“我确实是他的雌君。”
深可见骨的伤口经过时间的发酵早已腐烂。
但威利安的“包庇”让艾赛亚生出了直面过去的勇气。
艾赛亚：“但我不是他的雌虫。”
艾赛亚解开紧扣的衣领，露出后颈。
用来接受雄虫素的腺体上是一道狰狞的疤痕。
艾赛亚：“我曾经被瑞驰家的上任家主标记，因为不想再受他的操控，我摘去了自己的腺体。”
艾赛亚知道这只小雌虫在医疗部从事研究，他这样的腺体情况，这只小雌虫很容易核实。
艾赛亚：“我已经不能接受雄虫素抚慰了。”
苦痛的回忆如潮水般翻涌，但总有那么几个刻骨铭心的瞬间盖过痛苦，在艾赛亚的心间激荡。
艾赛亚：“这件事威利安也知道。”
在他亲手剜下自己的腺体时，半梦半醒间感受到的温暖颤抖的怀抱。
在他即将虫化急需给自己注射/精神海修复剂时，那个刻意回避的背影。
在他失去理智对熟睡中的上任家主举起枪时，那双替他扣下扳机的手。
艾赛亚：“他知道我不能接受雄虫素抚慰，也知道我自有修复精神海的手段，只是他从没问过我用的是什么手段，也从未告诉过别的虫。”
上任家主死后，威利安隐瞒了他的死讯，接手了家族事务，跟他说，要娶他做雌君。
他只说了一个理由：
这样对你更有利。
不用想尽办法隐藏被修复的精神海，曾经在瑞驰家宅里经历的屈辱都被美化成与威利安相识相知的过往，外界只会知道他是威利安要迎娶的雌君，不会再用那般轻蔑讥讽的眼神打量他。
这对他确实百利而无一害。
而威利安除了给了他雌君的身份，并没有向他索要任何的代价。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艾赛亚警惕了十几年，直到现在，才在威利安引颈受戮时意识到，他是真的没有想要以此威胁他。
艾赛亚收敛思绪，说出结论：“我的存活就是精神海修复剂作为成功制品最好的证明。”
莱茵诺将信将疑：“但如果精神海修复剂没有问题，当年涅莫斯为何会消亡，注射过修复剂的虫为什么会突然暴毙，他们……”
没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一个残忍的猜测闪过脑海。
莱茵诺试探着问道：“他们是被杀死的？”
艾赛亚沉重地点头。
艾赛亚：“是的，他们是被灭口的。”
莱茵诺：“不应该啊，那场起义的主力是雌虫，在没有雄虫素威胁的情况下，雄虫根本没有能力和雌虫抗衡，他们是怎么压制住涅莫斯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当然不是雌虫的对手，但这根本不是雄虫与雌虫之间的战争，这是社会制度的变革。
艾赛亚：“他们是被领导组织的少将杀死的。”
复仇的火星一旦燃起，立刻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中央区。
起义的队伍一下变成了残暴的恐怖组织，压抑数世纪的雌虫们悲愤交加，在中央区各地犯下了数起针对雄虫的血腥事件，并愈演愈烈。
两位发起起义的少将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会有灭族的危险，但当时局势已然失控，不再是他们一个命令能挽回得了的了。
对于当下的情况，两位少将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其中一个少将决定要暴力消灭染血的队伍挽救种族，另一位少将反对在组织内部发动战争枪指追随他们起义的战友。
曾志同道合的挚友就此分道扬镳，主张**的少将抢先一步带走了军火，联合皇室、雄保会等各方势力，向弹药告罄的组织发起清缴。
战争的结局显而易见，来自战友的背刺成为覆灭涅莫斯最致命的伤，而坚定反战的少将也死在了挚友的手上。
精神海修复剂作为战争的导火索也被尽数销毁，甚至为了消除不安定因素，所有知晓此事的雌虫都被灭口。
这场残酷的血腥事件，最终被皇室描述为恐怖主义的自食恶果。
艾赛亚：“如今关于涅莫斯事件的资料都已被修改封存，已经鲜有虫知，知道真相的虫更是少之又少。”
莱茵诺：“那你呢？”
艾赛亚对此事所言句句详细，仿若亲历，但若是亲历，他是怎么逃过清缴追击？若非亲历，他又是如何知晓地如此清晰？还有理应被销毁的精神海修复剂，他怎么获得那样多的存量，足够支撑他十九年之久？
莱茵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又是如何获得精神海修复剂的？”
陈伤难愈，遗憾刻骨。
艾赛亚：“因为那个坚定反战的少将……是我的哥哥。”
为他研究精神海修复剂的哥哥，为他送来精神海修复剂的哥哥，严禁他参与涅莫斯相关事宜的哥哥，隐去关系与他割袍的哥哥，毅然掀起起义的哥哥……
再也不会回来的哥哥。
莱茵诺：“所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复仇？”
以鲜血浇灌鲜血，以仇恨滋养仇恨，代代传承，永无止息。
他的哥哥死在了战场上，难道要让更多虫的哥哥、弟弟、雌父、雄父、雌子、雄子都死在他创造的战场上吗？
艾赛亚摇了摇头：“不，我不想复仇。”
十九年前的悲剧是注定的，有太多无法言说的无奈与不得已。
艾赛亚坐上今天这个位置，早已明了高位者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责任。在那样的社会背景下，涅莫斯的诞生是必然的，它的消亡也是必然的，艾赛亚知道这怨不了任何虫。
十九年来，他连一个可以倾注恨意的对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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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精神海修复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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