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诺：“那你想要什么？”
艾赛亚先已是军部上将，身居高位，身份显赫，他的雄主甘愿为他赴死想必平常也不会过于刁难他，他既不想复仇，为何要做出这样大的动作？
莱茵诺：“还有你说你想救尤利斯……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有精神海修复剂，若真想救尤利斯，大可将修复剂给他，让他不必面对目所能及的死亡，他又为何要做出这一切，将尤利斯害至这等境地？
提及尤利斯，艾赛亚的神情复杂起来。
艾赛亚：“尤利斯是我带出来的第一批兵，我认识他已经有十多年了。”
尤利斯从进入军部起就在艾赛亚的麾下，他的情况艾赛亚一直看在眼里，甚至早在他第一次独自冲锋击杀异化星兽时，艾赛亚就找他谈过话。
那时艾赛亚严肃地告诉他，精神海损伤是件非常严重的事，告诉他要尽快用贡献点数去找寻雄主，保障往后余生精神海的稳定。
但年轻的雌虫肆意无畏，他看着艾赛亚的眼睛，似是云淡风轻，又似是深思熟虑。
他说：
我不想成为某位雄虫的附庸，我只想做我自己。
生死都是我自己，生死都由我自己。
我作为尤利斯活着，也想作为尤利斯死去。
那一瞬间，看着年轻的雌虫，艾赛亚忽而有种恍惚的错觉，他仿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跨过岁月与生死，对他温和地笑着。
固执，平静，又坚定。
他仿佛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年少时听不懂却在此刻懂得的话语回荡清晰：
渴望生存、渴望繁育是本能，但我们不是只能遵照本能行事的动物，我们是雌虫，有情感、有尊严、有自我，比起卑躬屈膝的活着，热烈的自由同样有吸引力。
即便是雌虫，也有追求自由的权利。
我想为所有的雌虫，提供这样的权利。
此刻，在他的面前，正是一个向往自由的年轻雌虫，艾赛亚忽而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感受到酸胀的钝痛在心脏间抽条，沉寂的胸膛中再度燃起滚烫的希望。
艾赛亚：“我想救他，我想让他活下去，不止是他，我想要千千万万个像他一样的雌虫活下去。”
我想让所有的雌虫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力，让他们可以作为他们自己，自由地、有尊严地活下去，不必为精神海崩溃威胁，不必为雄虫素困扰。
艾赛亚：“我想让今后所有雌虫的面前都不再只有屈从雄虫和死亡这两条道路，我想为他们提供第三条路，一条与自由有关的道路。”
时隔多年，艾赛亚终于理解了哥哥当年发动起义的深意，不是受尽压迫不得已的反击，不是仇恨沉积终于爆发的报复，而是对自由的追求，而是对希望的守护。
他终是走上了哥哥未尽的道路，继承了他的意志，承担起希望的重量。
艾赛亚：“所以，我需要精神海修复剂。”
哥哥当年送来的精神海修复剂存量即将告罄，这些年来，艾赛亚一直没有停止对精神海修复剂的研究，甚至秘密组建了专项公关的研究团队，但怎么也破解不出它的配方。
既然自己破解不出，艾赛亚不得不将目标瞄准了知晓配方的虫。
艾赛亚：“我想要精神海修复剂的配方。”
他要再次将精神海修复剂公之于世，他要再次为雌虫争取选择的权力。
莱茵诺不赞同地皱眉：“但这与十九年前的失败起义有什么区别呢？精神海修复剂不一定会带来更美好的世界，反而会加速种族的灭亡，它不一定是希望，甚至可能是破坏平衡的危险因素。”
他难道想要涅莫斯的惨剧再次重演吗？
艾赛亚摇了摇头：“不，精神海修复剂不是危险因素，它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雌虫不会永远甘于剥削，雌虫需要它带来解放，只是社会需要做好接受它的准备。”
十九年前的社会环境与如今不同，雄虫权利至高无上，他们不用履行任何义务，法律对他们只有保护没有约束，而雌虫……是被定义为易耗品的存在。
那时的雌虫没有虫权，屈辱、鲜血与苦痛压抑着雌虫的一生，在那样的社会背景下，精神海修复剂像一个导火索，点燃了畸形的社会制度。
但导火索终究只是导火索，真正的矛盾永远是虫族社会中失衡的雌雄关系。
但现在不一样了。
艾赛亚：“那时的社会环境没有接受和推广精神海修复剂的条件，故而造成了失控的局面，但现在不同了，经过十九年的变革，雌雄关系逐渐缓和，矛盾有了调和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值得我们放手一搏。”
差异悬殊的雌雄比例注定了许多雌虫这辈子都无法逃开精神海崩坏的结局，每年都有数千万雌虫因为得不到雄虫素疏导而走向死亡。
莱茵诺：“你也说了，现在雌雄关系在逐渐缓和，或许再等等……”
艾赛亚：“等到什么时候呢？”
等待雌雄关系进一步缓和后再公开，固然会让种族在面对变革时承担更小的风险，但早一天公开精神海修复剂，就会改变无数雌虫死亡的命运。
那数千万的死亡数据不只是数字，它的背后是一只只绝望的雌虫，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生命的重量是无法比较衡量的。
艾赛亚：“只要公开就会有风险，没有虫能说出什么时间点是最好的时机，既然如此……”
没有谁能做出超越时空认知的判断，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无法知道当下所做的选择是对是错，他们只能做出选择，并尽力让它成为正确的选择。
艾赛亚：“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莱茵诺：“但是……”
艾赛亚：“莱茵诺。”
莱茵诺似乎还在犹豫，但艾赛亚没再给他多余的时间，直接问到：
“如果现在尤利斯的自我修复能力已经枯竭，撑不过明天，今夜是他最后接受修复剂治疗的时机，你还会坚持等待吗？”
艾赛亚的话语直击心脏，莱茵诺哑然无言，喉咙紧绷发不出一丝声音，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会。
他会尽一切努力去获取精神海修复剂，是骗是偷是抢是夺，不择手段。
那一刻，虫族的存亡于他而言不再有任何意义，尤利斯的生命高于一切，他要他活着，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艾赛亚：“而就在此时此刻，这一分这一秒，便有无数雌虫面对这样的困境，他们也是他虫的兄弟、雌父、雌子，也有他们爱的和爱他们的虫，也有留恋也有不舍，也有痛苦也有挣扎，每多等待一秒，便多出无数生死永别的悲剧。”
艾赛亚的话语动摇了莱茵诺的心，痛失所爱是永无止息的蚀骨之痛，只是想来，都不忍回望，莱茵诺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
而面对这一困境的不止他与尤利斯，还有无数雌虫，莱茵诺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些时日，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无法将自己当作一个纯粹的看客，置之度外了。
莱茵诺沉思片刻，问道：“但在起义失败后，精神海修复剂不是已经被销毁了吗？除你之外，知晓此事的虫大都被灭口，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世上还有谁有它的配方？还有谁敢私藏它的配方呢？”
艾赛亚：“我知道谁有精神海修复剂的配方。”
无关销毁，无需私藏，即便过去十九年之久，有一只虫绝对不会忘。
莱茵诺：“谁？”
艾赛亚：
“精神海修复剂的研发者。”
“当今的虫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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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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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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