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行驶遥远,呆在仙云飞舟上无事可做,沈越山觉得屋内沉闷,便支起窗子,外头吹来的风沁人心脾。
他受风后低咳了两声,无念宗弟子们与飞舟凌空并行,霍洵听到声音御剑上前道:“沈长老可有不适?”
沈越山摇首道:“并无大碍,里头太闷透透气。”
仙云飞舟船屋虽物件齐全奢华,但到底是封闭的屋子,闭在里头几个时辰,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长老注意莫要贪凉。”
霍洵刚叮嘱一句,便听后头传来一阵惊呼,有人大喊:“大师兄不好了,有师弟掉下去了!”
顿时霍洵变了脸色,御剑飞向船尾后方,沈越山眉头轻压,侧目扫一眼悬浮半空的引路灯,让其一并跟去。
神识查探到那名掉下去的弟子安然无恙后,沈越山这才关上窗子,他如今的身躯原本就很难暖和起来,才吹了一会儿的风,便觉得手脚冰凉无比。
屋中大床是由一整块暖玉所造,沈越山褪去外衣便在大床外侧躺下,在他躺下后,被他要求坐在长案默背心法的容荒也跟着走过来。
沈越山道:“……心法背完了?”
“背完了。”容荒道。
和沈越山对视后,他语气放低可怜道:“义父,我好冷。”
沈越山轻笑:“你倒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一本静心诀看一遍需要两刻钟,短短几个时辰,背完难度极大。
养孩子也不能过分严苛,他不追究容荒究竟背没背完,指了指大床内侧,道:“去睡里头。”
替容荒掖好被角,沈越山又躺回了床外侧,合上眼眸调动灵府开始酝养神魂。
近来神魂之中的鬼息倒也安分,没有过多折腾,他准备趁着这段路程的时间来清除一些藏在识海内的鬼息。
相比与神魂交融难分的鬼息,藏匿在识海内的鬼息要沉寂许多,不会时而暴动,藏得极深。
沈越山多年修行神识深厚,识海宽广似无边无际。
他在识海搜寻鬼息踪迹,翻来覆去就摸出几缕鬼息,还剩下许多藏匿在辽阔的识海灵府之下。
虽说是自己的识海,可沈越山不清楚这些鬼息究竟藏在何处,他只知道残留的鬼息有将近三分之二都藏在这里,他一寸一寸找过去还不知要多久。
涅灭找出的几缕鬼息之后,他并未继续翻找,而是缓缓停下了运转灵府,将余下的灵气去温养身躯,以免躯体当中的鬼气动乱。
从神魂,识海,到躯体,无论各处鬼息都需稳住,沈越山曾想过,这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身躯,他恐怕都要以为自己才是恶鬼沉渊。
不知过去多久。
待他彻底缓过神,还未睁眼,便觉得心口似乎压着什么东西,像块石头沉沉压得他难喘过气。
沈越山睁眼低眸,就瞧见胸前趴着个小脑袋,双手揪住他的衣襟,脸颊紧紧贴在他心口处挨得极近,睡得香甜。
“……”
沈越山伸手推了推容荒:“起来。”
几乎在被碰到的一瞬间容荒便睁开了眼,听到沈越山的声音他非但不起,还眯着眼用脑袋蹭了蹭道:“义父,冷。”
“冷也要起。”沈越山拎起容荒后脖领,把他提到一边,总算觉得心口的压抑感少了些许。
沈越山起身靠坐着喘息两口,忽然感到不对眉头蹙起,微微侧身骤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义父。”容荒眸色微变,凑过来擦拭沈越山唇边的血渍,轻飘飘道:“你又吐血了。”
沈越山语气虚弱道:“比先前好多了。”
剔除鬼息被反噬罢了,这口郁血吐出来之后反倒更好,之后就不必受骨髓折腾的苦楚,能少疼一些。
容荒哼笑一声。
他低眼垂首,仔细把沈越山唇边的鲜血擦拭干净,指尖不经意从沈越山修长病白的脖间掠过,杀机一晃而过。
听到沈越山淡声问:“我睡了几日?”
容荒笑道:“五日。”
整整五日近身接触,让他在沈越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拿回了接近十分之一的本源,若恢复本身足以维持十日。
也就意味着,只要他在吸纳回一丝本源,以沈越山此时的状态,便完全胜不了他只能任他拿捏!
沈越山披起外衣去支起了窗户,未察觉背后容荒盯着他背影时,眸中隐起的幽深晦暗。
已行驶足五日的路程,这会儿已经快要临近庚辰仙宗山门,四面望去还有其余行来参加天府大会的大小仙门。
庚辰仙宗地界比寻常仙门还要辽阔一些,划分三十大洲,八大脉,周边依附数千个大小城镇,越往里越热闹。
而山门位于最中央的天辰脉,山川湖泊环绕翠玉葱葱,山脚便是修真界最热闹的淮周城。
参与天府大会的仙门,要先去庚辰仙宗山门递上名册,在由仙宗弟子领路到所分配居住的地方。
沈越山打定主意要避开从前相熟之人,提前将幕篱戴好,牵着容荒从仙云飞舟下来,霍洵适时将飞舟收起,开始清点人数。
天辰脉山门前面,以大块的白石砖铺平,平而广,一眼扫去几乎望不到边,足以容纳所有前来参比的数百个大小仙门,数万名修士。
清点人数无误后,他们便去递交名册。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递完名册,要离开时,遇到了同样前来递交名册的凌霄宗,原本这也没什么。
可对方领队的长老,在遇到他们那一刻,便将不善的目光投到了霍洵身上,神情阴森大有要将其咬碎骨血的意思。
沈越山传音霍洵问了句:“和你有仇?”
“不知道长老还记不记得孟海生,他是孟海生的父亲,孟连义,凌霄宗大长老。”霍洵迟疑道:“或许是因为我和孟海生有过节,他才会这幅表情吧。”
“……”
怕是不一定。
想起巷尾那三具灰飞烟灭的尸体,沈越山垂眸瞥了眼若无其事的容荒。
果然。
在众人踏下台阶,将要离去时,后头传来一声冷声,呵道:“霍洵,站住。”
无念宗弟子们停下脚步回头,霍洵抬头向台阶之上的孟连义,不卑不亢道:“孟长老有何指示?”
“前些日子吾儿离宗闲逛,却不知为何命牌在静阳城断裂,如今下落不明。”
孟连义手中握着一块裂成几瓣的玉牌,盯着霍洵一字一句道:“吾儿曾与你有嫌隙,你觉得,本座该对你有何指示?”
闻言,霍洵拧眉道:“孟海生胡作非为惯了,许是惹了哪位前辈高人送了命,关我何事。”
孟连义面色阴冷道:“是啊,吾儿身边两位出窍期高手,凭你区区一人又怎是敌手,多半是你们宗门上下联合起来暗害我儿!”
“胡说!”
有弟子听不下去,出言反驳:“你找不到杀你儿子的凶手,就拿我们无念宗出气,还要不要脸!”
“……”
望着眼前上演的争端,沈越山头疼得揉了揉眉心。
就在双方三言两语已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有道寒光一闪而过。沈越山眸色一肃,掌中立刻多出一根长竹,顾不得太多伸手挥出。
寒锋凛凛的长剑距离霍洵脖间仅有一寸,便被长竹轻挑打回,同时还伴随一道迫人剑意。霍洵后怕的摸了摸脖子,境界不同碾压他是轻而易举。
孟连义拿住被打回来的本命剑,受不住压力倒退两步,伴随而来的剑气直直将他头顶发冠削走一半。
他瞳孔微缩,大骇望去。
不知何时,一名头戴幕篱风姿绰约之人挡在了霍洵面前,身边牵着名足腰高的孩子,手中提着一柄长竹,不是什么旷世命剑,仅仅只是一根竹子。
开口传出的嗓音清冷低沉,情绪淡薄如水:“我门中弟子,岂容你随意砍杀。”
此人孟连义从未见过,他警惕:“你便是无念宗新来的长老?”
“正是。”
沈越山淡淡道:“你若有仇,自来寻我。”
眼睁睁看着无念宗众人离去。
孟连义神情扭曲死死瞪着,恨意要从眼眶里溢出来,刚刚受了一击他心中有数,他打不过无念宗的这位长老。
见事态平息,其余围观仙门众人窃窃私语。
很快,无念宗有位剑意非凡的长老便如游龙过江般迅速传开。
*
与此同时。
庚辰仙宗,枯尘脉,饶月峰。
终年不化的雪山顶,辰星阁殿中,一人坐于窗前,低眼摆弄掌下棋盘,棋盘如玉,棋线金辉,棋子剔透如琉璃,隐隐散发出恢宏灵气。
忽然间,棋盘激荡出异常之相。
他乍然望向窗外。
饶月峰连连下了五十多年的大雪,在轻风中渐渐停下,仅片刻便拨云见日,从云层中投下天光。
钟离寂神情微变,捻在指间的白棋松脱,掉到盘上发出闷响,刹那间原本死气沉沉的一棋盘瞬息莹莹生辉,发出光芒。
这一变故,令钟离寂霍然站起,凝视起棋盘间的推演之局,神色间似有些不可置信,冰冷的眼中情绪几番波动后,变得晦暗。
他还活着……
活着。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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