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南很快跑去主峰拿回来一袋米和两只鸡鸭,跟他回来的还有霍洵。
霍洵是在清点前往天府大会弟子名单的时候遇到的周江南,听说沈越山要做饭,他放心不下就跟来了。
初见时沈长老便是一副仙人病骨需要搀扶,之后独居自己煎药能煎糊。
这样不染红尘的人,会做饭?
霍洵本想帮忙,但耐不住沈越山动手兴致高,最后只能坐在后厨灶前帮忙点火,稍微看顾着点。
他给灶膛里添柴火把控火势,瞧见沈长老手中拿着水瓢,小心往锅里加水,饱满白净的灵米在锅底被水浸透宛若玉石,动作自然有余,让霍洵稍稍放心了些。
沈长老如此从容,应该是会做饭的。
想到沈长老做饭的缘由,霍洵忍不住将视线扫向厨房一旁,小凳上坐着的容荒身上。
对方穿着由沈长老狐皮外裳改做的衣服,长出的衣摆袖口有被裁过的痕迹,衣袖很宽还有些微落到地上,毛领却把脖子围得严严实实,紧紧扣了两个绳扣,改得还算合身能抵挡风吹来的寒意。
只是……
霍洵目光看向容荒袖口处,皱了皱眉。
记得半个多月前他曾来看过一次,这孩子当时约莫三十三,三十四寸左右的身量,里头衣裳穿着窄袖可以盖到掌心,如今居然能看到手腕……
正想着,他忽然和容荒对视上了。
也就四岁大的孩子,面色沉着一双黑沉眸底却不见任何笑意,甚至能感受扑面而来的凶煞之意,瞬息间的压迫感让霍洵觉得似乎被人掐住咽喉。
不过一瞬的对视,容荒也早已移开了目光,霍洵却背后大汗淋漓,久久无法回神。
沈越山正给灵鸡剔骨,屋内骤的响起板凳翻倒声。
他抬眸瞥去,霍洵已经站了起来,神情惊惧交加指着容荒道:“沈长老,他有问题!”
“嗯?”
沈越山回首,坐在小凳上容荒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长眸轻眨模样听话伶俐,他疑惑问:“哪里有问题?”
“他,他……”霍洵缓过神,咽了口口水语速飞快道:“一个寻常的孩子,怎么可能在短短半个月内,身量多长至近两寸!这不正常,肯定有问题。”
高了两寸?
沈越山转眸打量了会儿容荒,若有所思:“好像是长高了些。”
闻言,容荒眸色骤沉,他脸色未变,藏在袖口下的手却已经悄然捏紧。
如今他还未恢复本体,纵然沈越山是一副病骨,可此时动手胜算并不大,只能想办法脱身。
可令所有人没想到,沈越山说完这话就背过身去,垂首继续给鸡剔骨,轻描淡写道:“小孩子能长身体是好事,过几日我带他去裁两件合身的冬衣,不必大惊小怪。”
语气清冷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
菜刀与砧板发出轻响,伴随鸡骨脱离的断裂声,容荒松了口气,指尖冒出的鬼气散去。
眼下不是好时机,若非迫不得已最好还是继续伪装。
而沈越山也确实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容荒年纪小,以骨龄来看不过四岁多点,原本身子就瘦小,大补至极的稀奇灵药喝了近半个月,不长高些都愧对那些药。
“那些药都是屈行一四处搜罗来,难得的奇珍,容荒这些日子喝得多了自然就受补长高了。”
经沈越山一说,霍洵不自信的踌躇道:“是这样吗……弟子知晓了。”
语毕,他又瞄了眼容荒,那孩子在沈长老背过身后就收起了笑容,继续面无表情坐着,这回连半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霍洵:“……”
表现未免过于成熟。
总觉得有些怪异,还要多加留心些。
半个时辰后。
锅盖揭起,一股焦味顷刻间在厨房内弥散,沈越山往锅里看了两眼,波澜不惊的又把盖子盖上。
“你还是先吃辟谷丹吧。”他用帕子擦着手,拿出丹药往容荒嘴里塞了颗,“饭还是先别吃了。”
容荒:“……”
容荒咬碎丹药,笑盈盈道:“原来义父根本不会做饭?”
疑问的语气中似含带些讽刺,让沈越山忽然想起这是只会咬人的小狼崽,脾性凶戾又发狠。
这点从他虎口和食指上尚未完全愈合的咬痕能够看出,每次都是深可见血。
沈越山瞥向容荒,问道:“那你对义父有成见?”
“怎么会呢,我的好义父。”
容荒叹道:“我怎会有成见,只是在可惜这回没能吃上。”
此话一出,沈越山可以笃定,这小孩在找不自在。
“没关系,吃得上。”
沈越山慢条斯理的把两样东西盛放到碗中,摆放上桌,道:“都是顶好的食材,只是样貌不好看,不会闹肚子。”
他抚了抚容荒的头,和蔼道:“既然如此遗憾,东西可一定要吃完才行。”
容荒笑意微僵:“义父,我刚吃完辟谷丹。”
“容荒,不要浪费粮食。”
沈越山低眼与容荒对视,似是能将人心思一眼看穿,平静的眸底透着不容置喙,低声道:“好义子,这是第一课,不要试图挑衅比你强大的人。”
无论脾气如何凶恶狡诈,只要能懂得在他面前能孝顺卖乖,才是他的好义子。
容荒盯了沈越山半响,咬牙切齿道:“是,义父。”
他早晚会让沈越山为了这声‘义父’付出代价。
旁边周江南和霍洵还在。
沈越山发出诚挚邀请道:“要尝尝吗?”
看着桌上一盘盛满形状各异的焦黑米饼,和砂锅里,颜色呈现一种诡异甘蓝色的鸡汤。
周江南十分惶恐,怀疑人生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先去碾药。”
恰好这时霍洵腰间的传唤铃又响起来。
他心情复杂的看了眼那锅鸡汤,拜别道:“天府大会正忙,弟子还有事,下次再来。”
沈越山罢手,温声道:“也好,你先去吧。”
顷刻间后厨只剩二人。
这里平日不开火,纵然点火也是煎药,整个厨房都漫着浓厚的药味,架子上没有厨具,反而摆着排列有序的药材和捣药所用药具,与一些茶盏。
如今正经做了一回饭,让灵气四溢药香飘飘的后厨里,掺杂上了一股带苦焦味和微妙的腥味。
沈越山打了碗汤送到容荒面前。
容荒压着眉头冷冷看着眼前这碗散发诡谲色彩的鸡汤,汤里还有几块染成别样颜色的鸡肉,他神情晦暗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沈越山轻声道:“不难吃,你尝尝。”
听到些微响动,容荒乍然侧目。
另一端沈越山面前不知何时也摆了碗鸡汤,他手里捏了块焦黑的灵米,那只手毫无血色泛着病态苍白甚至还能看到皮下青色血管流淌,被灵米一衬,似乎比天山碎冰还要透亮。
沈越山轻轻咬了口米饼,用调羹又喝了口鸡汤,眉宇未有任何变动平静无波澜,宛若只是在吃一顿寻常的饭。
而且看到沈越山举止清雅吃得极为认真的模样,让容荒怀疑,这东西应当只是外相可怖,实际不难吃。
他皱着眉头,试探性的喝了一口鸡汤。
见容荒了喝汤,沈越山轻声询问:“味道如何?”
容荒:“……”
他咽下这口,面不改色道:“尚可。”
这种东西,沈越山都能吃得下,他凭什么吃不下。
沈越山淡笑,掰一块米饼给容荒,“这个也试试。”
迟疑一瞬,容荒接过米饼,不露声色低头咬了一口,嘴里刹那间绽开奇异难言的味道。
“……”
沈越山眼皮轻抬,瞟了他一眼:“不许吐。”
容荒脸色阴沉,硬生生咽下去。
“无论你先前经历过什么,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义子,便不会叫旁人欺负你。”沈越山声音温吞道:“以后有事就同我说,我不会不管你。”
顿了顿,他淡淡道:“日后记住,莫要去随意招惹比你强大的人,以免出口惹祸,因为你刚刚让我不高兴了,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惩戒,好好记住它的味道。”
这狼崽子脾性凶戾,沈越山不在乎也不指望能养熟,可待他日后撑不住了,神魂碎裂埋骨深山,小狼崽子会吃大亏的,所以得训一训。
容荒不做声,目光从手中米饼落到桌面的鸡汤,最后深深看了眼沈越山,低下头掩去了充满戾气危险的神色。
“别走神。”沈越山眯了眯眼眸,用调羹敲了敲碗边发出清脆声音,声线变冷:“听明白了吗?”
他修长的指间拿着调羹,宽袖滑落,腕骨所系红绳垂落银铃轻晃,弯曲的指节上尚还留有未完全愈合的咬痕,虎口处亦是。
视线扫到那抹颜色,容荒呼吸微沉,想敲断沈越山骨头的念头更深了,他眸底戾气一晃而过,抬头后脸上却扬起虚伪笑容,应声道:“明白了,多谢义父教诲。”
沈越山低低嗯了声,缓声道:“吃吧。”
之后饭桌上二人都没有在开口说过一句话,两个人安安静静把桌上的饭菜全部吃得一干二净。
这两道饭菜的味道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难以下咽,正如沈越山所说,是惩戒之物。
那汤喝到最后,让容荒的脸色都变得沉冷可怕,气压低得吓人,他也彻底记住了——
以后绝对不能让沈越山再进厨房,最好离那口锅要多远有多远。
往鸡汤放灵药,灵米里撒茶叶,又咸又苦难以下咽,亏他想得出来!
被伤透心的病美人已经不指望任何情感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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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任何人的三观均不代表作者三观,可以喷人物但不可以喷我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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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剧情不流畅,稍微改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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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又咸又苦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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