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林见此,便也不多说,见他面前的小碗都被堆上了一座小山才停了动作,侧身安抚萧柔儿。
沈肆垂眸瞧着面前的“小山”和沈徵兄妹不虞的视线,他拿起筷子尝了口,摇晃着脑袋,将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对着二位无声笑了笑——此刻他只是一位向兄妹们炫耀的少年郎。
当然,沈肆的确是故意的,逗逗对方玩玩,看着她们气急败坏的模样,心情甚好。
沈徵和沈婉清黑下了脸,心里暗骂他乡下来的野孩子,不懂规矩。
沈肆饶有兴趣挑挑眉,苍白的脸渐渐回了血色,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十分张扬,与方才判若两人,哪里还能瞧出那副短命样。
季湘芸暗暗蹙眉,脸越来越青,竟然被一个小娃娃给摆了一道,她目光悠地一凝。
那老妇必须死!
如此,在座的各位都心怀鬼胎用完了这顿晚膳,齐齐朝沈如林告退回房。最先离开的是那三个不受宠的小妾,萧柔儿担忧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离开回去歇着了。接着便是季湘芸,她瞧着沈如林的脸色,见他不想多说,便也带着儿女离开。
沈肆面不改色,站在沈如林身侧没动。沈如林神色有一瞬复杂,他握住沈肆的手,“无论怎样,这些年总归是为父欠你们母子。”
沈肆低头,沉下双眸,嘴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苦笑,“昭儿也是没有办法,母亲去后,昭儿实在是很害怕…”
沈肆微弱的声音传入沈如林耳中,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有些徒劳,当初弃子的是他,如今又想弥补,也不知是不是有些迟了。
沈肆扬起头,眼里带些湿濡,竟像是要哭了似的,“昭儿身子弱,再被折腾下去,昭儿…昭儿怕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沈如林心情十分复杂,暗骂自己实在不是东西,总归有着自己的血缘,他上前拍了拍沈肆的肩,将他拥住,“是为父亏欠你,以后昭儿不用怕,有为父在,无人敢欺你。”
感受到沈如林缓缓抚着他单薄的脊背,沈肆眸底一片讥讽。沈如林这份迟来的温情,太过于浮于表面。说他不爱子,又能顺着沈肆如愿进他的套,说他爱子,可原主和他母亲在庄园十余年清苦地活着,沈如林也未曾想起过一次。
这种人也配被称作父亲?
最关键是,哪怕是这浮于表面的温情,那可怜的少年是再也瞧不见了。
沈肆忍不住想,若眼下是沈昭,沈如林是否还会如此待他?沈昭是否会后悔选择孤独而绝望地死在那间破旧的柴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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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沈肆这不是明摆着在给您下马威嘛,父亲也是,怎么就被他这副柔弱样给骗去了…”
出了庭院,往翠萍苑走,沈婉清便忍不住拉着季湘芸的手抱怨。都说美人如水,她倒是生了副好相貌,可脾气却是出了名的骄横。季湘芸脸色也不太好,平日庄严的姿态尽无,恶狠狠道:“没想到那狐媚子竟生了个好儿子。”
沈徵也接着说:“母亲,我瞧父亲心里定然是还有那狐媚子,不然怎么会如此向着他?”
沈徵长相阴柔,生了一双狐狸眼,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生性风流,男女不忌,他每每说话时总有股阴冷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想到吐着芯子的蛇。
季湘芸蹙着眉:“老爷已决定差人去庄园将李妈绑回来,她必须死。徵儿,你去着人准备一下。”
“好,这事交给我。”
沈婉清撇撇嘴,不在意道:“母亲当真怕那小子不成,难道父亲会因他而罚您?”
季湘芸伸手按住眉,看她一眼,“你懂什么,今日摆明是那小杂种仗着你爹心软给我们的下马威。你爹眼下已经偏心他,如今就更不能出差错,以免被那小杂种逮住什么把柄。还有那林絮,知道太多,必须死。”
当年季湘芸就不满沈如林各种招桃花,她不介意小妾多,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带个野种回府,她那时还年轻,夫君在外面沾花惹草,若传出去,她还有何颜面,又如何在京城各王公贵族夫人面前趾高气昂?甚至沈昭母子被打发到庄园去,都没少她的推波助澜,后来更是示意李妈将这对母子弄死。可惜那老妇废物,人都到跟前了竟只是折了沈昭的半条命,坏了他半副身子。
沈徵朝沈婉清递了个眼神,上前扶着季湘芸,道:“母亲,这些都交给我,定然让他们张不了口,您就放心吧...”
他们的声音渐渐飘远了。
不远处,沈肆抱臂静静等着等着一行人走远。
榆木仍然愤愤不平,气得脸都红了,不满道:“少爷,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我们从未做过伤天害人之事,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沈肆转过身,到没榆木那般愤恨,然而吹了风又受了寒气,喉咙一阵腥味,捂着嘴又咳嗽了起来。榆木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扶住他,递上丝娟。
沈肆瘦削的脊背只是微弯一瞬,拿开丝娟,紧紧捏着,短暂舒缓道:“林絮是活不了了,至于那李妈我自有打算,自然不会如此便宜她们。”
听沈肆这样说,榆木小脸浮上的薄怒才渐渐退去,他将抹了洋葱的丝娟摊开,看着上面的血迹,担忧问:“少爷方才是真咳血了么,要不请郎中来看看?”
沈肆垂眸盯着上面的血迹,将已经到嘴的‘不必’二字咽下去,道:“此事从长再议。”
沈肆本想不管,但今日这场面却让他恍然大悟。他父母恩爱,亲妹虽娇纵却也唯他话是从,他在一个充满爱且没有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在他和北冥辰没生出嫌隙之前,闯了天大的祸又有陛下兜着,不需如履薄冰,和原主全然不同。
眼下,沈肆在这偌大的丞相府,无依无靠。季湘芸对他的恨意摆在明面上,往坏处了想,也许随时会揪着他身体的事大做文章,他不能再放任,这身体必须细心温养,否则要来不及了。
两人没几步便到了南苑。桃荷和绿梅已在门口提着灯等他,偏黄的灯光在地上撒下一片光辉,远远瞧去,倒平添了几分温暖。
沈肆回头问榆木:“朝御可在府上。”
榆木摇头:“没呢,也不知去哪里了,少爷若要唤他,我现在去找找。”
“不必。”沈肆踏进房,“若他回府,让他立即来我房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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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立他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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