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忍辱负重。
他日必将沈定宁拨筋断骨。
字里行间,恨意滔天。
沈定宁怎么也没想到,君尧那天来到后院,是为了刻下这行字。
他恋恋不舍回味和君尧在魔渊相处的日子。
小魔头倒好,给他这样的“惊喜”。
他承认自己当时擅作主张,逼迫魔尊饮下灵族之血,逗魔尊为他穿衣做饭,是有点欠缺考虑。
可要说拨筋断骨……
他罪不至此吧?
沈定宁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又气又想笑。
伸手摸了摸木桩上的刻痕,手腕玉镯不小心磕在了木桩上,发出微弱的声响,仿佛也在为主人鸣不平。
“嘴不甜就算了,居然还把这么难听的话,刻了下来。”
真想把君尧抓到木桩面前来。
质问他刻下这行字是什么意思。
再问君尧现在给他暖手暖被窝,按住他后颈吻他的时候,还记不记得要将他拨筋断骨的事。
最后问君尧,吻他时听他声声撩逗,红着耳朵看他,露出那一脸恼意,是不是百般不愿气的。
沈定宁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
他现在当然能当这是少年气话。
但换做当时,这未必不是君尧的真心话。
一想到自己难得动了真心的人,竟曾有一瞬间冒出过这样的念头,沈定宁便觉得心里宛如被针刺了一下。
要他等君尧顺利突破元婴现身,讨要解释,固然不是不行。
但沈定宁想也想得出来,君尧至多紧咬牙关,艰难挣扎说一句,他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呢。
他会心软,但不会因此释怀。
他不是偏要君尧会说甜言蜜语,哄他高兴。
可也不能要他忍下拨筋断骨这般伤人的恶语吧。
沈定宁垂下眸,修长手指动了动,摸着对方在木桩深深刻下的字,一瞬间想动用预言的能力,看看他和君尧以后会如何。
但想想还是作罢。
他如今身体太虚弱,再动用预言能力,吐一口血,也不值得。
君尧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生气。
“你这让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沈定宁唇略带妖气地弯着,笑了下,知道自己最好理智地不计较这事,好好等君尧破元婴出关,让君尧陪他挽救这病弱之躯,才是当务之急。
然而一旦扯上感情。
哪来那么多理智可言。
沈定宁反复看那木桩上的两行字,实在忍不下去,心中怨了君尧一句。
“小魔头你好不可靠啊。”
既然都稍微有点喜欢他了。
就不能上点心。
来这里销毁罪证么。
春风阵阵寒,吹得沈定宁衣袍翩飞。
沈定宁想了许久,把手指从木桩那刻痕上挪开了,指腹被粗糙的木头擦得生疼,恋恋不舍地把玉镯摘下来,放在了木桩上,声音沙哑,“行吧。”
“既然你都这样想过,那就……告辞。”
他是挺喜欢君尧。
但偶尔还是觉得,和年纪小的谈感情,需要太多耐心。
沈定宁既不愿因此和君尧提分手,又不愿风轻云淡地让这件事过去。君尧曾来这里刻下字,发泄心中怒气,那他现在也想离开君尧,给自己时间消消气了。
沈定宁知道这样做,多少有些残忍。
但他并不想装作若无其事,为了这点感情委屈自己,在以后的相处里都想起,心悦之人曾说要将他拨筋断骨。
玉镯有护主意识,只要滴血认了主,除非主人身死,否则不会变回无主之物。
这样也算是给小魔头留了个念想?
玉镯被搁在木桩上,其中属于魔尊的那股火灵气仿佛察觉出自己遭到抛弃,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下。
一缕衣袂从木桩旁拂过。
-
遥远山涧处,浓郁的灵气冲破滞碍,源源不断地涌向更广阔的天地,修真界最年轻的元婴期强者出世,睁开了他漆黑的双眸。
沈定宁行至魔渊边界,脚步一顿。
感知到君尧顺利突破元婴,刹那间放下心来,一脚踏出了魔渊。
“嗡——”
君尧迈入元婴期,霎时感到五感六觉无比清明,身体经络通畅,蕴藏在体内的火灵气源源翻涌,取之不尽,仅用一成的力便能发挥出金丹期时八成的威力。
神识犹如浩瀚大海,每一股水流都能奔涌向无尽的远方,平静之下积蓄了磅礴的力量。
镇魔石彻底完成使命。
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尽数涌回大脑。反噬随之消失。
君尧想起父亲为何要赴战,想起自己曾经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想起了在父亲弥留之际,和他对视的那一眼。
也想起了他的杀父杀母仇人,无上盟盟主,百里卿。
当初那枚飞鹰令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父亲身为元婴后期,为何会死得那样蹊跷。
往事痛到君尧肝肠寸断。
但想起沈定宁曾经安抚过他的话,君尧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
就像沈定宁说的那样,他爹肯定会希望他,别把报仇当做以后的全部。
他如今不再是那个年幼无能的少年。
他会把杀害他父母的仇人一一找出来,报仇雪恨,然后过好他这一生。
君尧感受着如止水无波的宁静,深深呼出一口气,定定的睁着双眸。
紧接着冒出的念头,是想要向沈定宁报喜。
沈定宁应该会很高兴,玩笑般夸一声小魔头还挺厉害。
毕竟这病秧子口中喊着命不长,实际上却很惜命,有他这个元婴期强者护着,总算能潇潇洒洒行走在修真界,伺机探探灵族消息,找办法活得更久点。
想到这里,君尧心中那股平静安宁的感觉绵延不绝,整个人的心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静默淡然。
然而他尚未从这种宁静中抽离,就感觉到魔渊禁制的一丝颤动。
就在不久前。
有人踏出了魔渊地界。
那人身上似乎没有丝毫威胁,不知是误闯,还是怀揣着某种目的在魔渊边界徘徊。
君尧当初在沈定宁闯入魔渊时,便是察觉到他身上毫无威胁,故而没有发动禁制攻击。
眼下这种时候。
谁敢来魔渊地界造次。
君尧皱起眉,心中第一时间担心起了沈定宁,立即铺开神识,扫向魔渊的山涧溪流,一路寻到院落小屋。
四下风平浪静。
唯独哪里都找不到沈定宁的气息。
沈定宁就像是凭空在魔渊消失了一样。
君尧呼吸重了重,立刻想要将神识探出魔渊地界,然而距离太过遥远,他神识探不到外界气息。
从神识搜查到的情况来看,魔渊并未发生过打斗的痕迹。
沈定宁没理由是被人带走的。
除非说,方才他察觉到的,走出魔渊的那人,就是沈定宁。
君尧突然心口涌起强烈的不安,思绪乱如一团杂草。
他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给沈定宁送去一道传音符,嘴唇翕动。
“沈定宁,我突破元婴了,你在哪。”
-
玄鸣宗众人借宗门法宝得知尊上突破,纷纷送来传音符道贺。
君尧听也没听,直接将那些传音符统统收了起来,而后径自给闻乘风回了句:“沈定宁不见了,派人在魔渊地界之外找他。”
君尧满心都是沈定宁。
几日前沈定宁还说会等他出关。
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独自离开魔渊。
君尧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御剑飞回到院落小屋旁。
他四处搜找了一番,都没找到沈定宁的踪迹,只在院落树干上看见了淡淡血沫,像是有人把掌心血在树上随意擦去。
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一瞬间,君尧便猜出这是沈定宁咳出的血。
沈定宁这两个月身体越发虚弱,常常一咳,就会咳上好一会儿。
君尧每每看到,都会想起这病秧子曾经咳吐血的画面,他虽嘴上不提,但心中还是想着要尽快突破元婴,带沈定宁出去寻找灵族的消息。
可现在他终于突破元婴,准备出关了。
沈定宁去哪了。
君尧发觉自己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手垂在衣袍一侧,难以自持地握成了拳。
如果沈定宁是被有心之人带出魔渊,那是最坏的结果。
但他那几日沉心修炼,不是毫无知觉,真有人擅闯魔渊,他不可能完全没有觉察。
那么唯一的答案便是,沈定宁是自行离开魔渊的。
思及此,君尧突然感觉肺部有点喘不上气,喉咙像是缩窄了,很奇怪的,心口产生了酸胀疼痛的感觉。
沈定宁真的走了吗。
他为什么要走。
倘若真是沈定宁自己想走,那他现在四处找他,有什么意义吗。
元婴期级别的神识强大,君尧虽找不到沈定宁的存在,但依稀还能捕捉到这病秧子在魔渊残留的气息。
春寒料峭,寒风刺骨,他追随这一道道气息,寻遍魔渊,企图找到一丝线索。
魔渊处处都有沈定宁走过的痕迹。
显然对方借着魔尊突破元婴的这几日,将魔渊逛了个遍。
君尧不知沈定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感到难以言表的茫然,只知道盲目地重走对方走过的路,像是这样就能把沈定宁找出来。
山谷溪流,平原丛林。
都和平常无二无别。
到最后,君尧铺开神识,终于发现还有一处地方,似乎留有沈定宁的行迹。
那地方紧挨着他们栖身的院落。
故而他并没有及时发现。
是那荒废的后院。
后院。
沈定宁去那里做什么。
君尧猛地定住脚步,回想起自己曾在后院刻下的两行字。
今日我忍辱负重。
他日必将沈定宁拨筋断骨。
沈定宁莫非是因为那两句话……?!
君尧眼底骤然浮现一丝不可置信,竭力忍住双眸逐渐烧起的热意,压住急促的呼吸,抿紧了唇,朝院落小屋的背面走去。
而在这之后,他望见了那片青草盘绕的地方,孤零零立着熟悉的木桩。
木桩上,放着被沈定宁戏称“定情信物”的玉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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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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