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生天(1)

在司机的带领下,众人和当地的接引人搭上线。

来人是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草原上奔乱的风沙她的额头雕出深刻的纹路,鬓角边斑驳着霜白的发,绒绒的帽子和长袍将她矮小的身躯包裹。

岁青在下车前就早有所感,老神在在地从行李内翻出一件黑色大衣。如今他正披着外套双手抱臂缓缓跟着妇人挪动,长发似流云飘动,并不言语。乌长苏单肩挎着一个玄黑的小包,其他人默然走在他们身旁。

妇人似再也忍不了原野上彻骨的寒,试图将众人牵引至室内,“各位老板,外面风吹得大,我们进招待客人的账子说吧。”

黄釉杯盏里的酥香奶茶热气腾腾,灯火通明,室内温度明显回暖,连带着说话的**也回暖。岁青十指交叠,捧着杯盏,发出长长一声喟叹,方算活了过来,太阳落山后的草原也忒冷了些。

“哇,刚才真是好冷,幸亏嬢嬢准备了热奶茶。”

方桌那头的巴蛮蛮乖巧地朝妇人笑着,站起身鞠了个礼,少年正处于最适合讨巧卖乖的年纪,尽管作为人类的妇人只有他岁数的零头。

“嗯,谢谢嬢嬢。”戚蛮蛮也郑重地点头致谢,青稚的面庞泛出蓬勃的红润光泽。

深知他俩路数的乌长苏忍不住抽了抽眼角,这对双胞胎百试不厌的手段便是用年幼的外貌让任务目标放下戒备。

监管所并不是对全区上下每个地方都了如指掌,监管所介绍的接引人通常都只是些接受交易的当地居民,往往有着各自的打算,能在任务中发挥多少作用全靠开盲盒。

“嬢嬢,”果不其然,巴蛮蛮张嘴道,“听说最近一到晚上,山里就总有奇怪的声音。”

岁青微微偏头,整个人一动不动,手指暗暗地摩挲着杯壁。长睫垂下遮住他流转的眼眸,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他直勾勾地盯着妇人浑浊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挖出些什么东西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妇人接话,“无非就是风大了点,树木撞击发出的声儿大了点,往年的这些个时候都是这样的,风穿过旁边的山谷会发出尖叫,听起来跟人差不多,草原上经常拿这事吓小孩子。我说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就是白跑一趟。”

“你没发现,草原上太安静了吗?”靳无道缓缓压低声音,将一直垂于身侧的手举起来,受伤赫然拎着一只鼠兔的尸体,鼠兔双目血红。靳无道下车时踩到了它,“它们好像都死了。”

话音刚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帘子掀起,众人警惕地望去,帐外只是吹着彻骨的寒风,生出来的黑浓稠到看不见月光。

“长生天会保佑视下的每一个生灵茁壮成长!”妇人忽地激动起来,“祭祀日快到了,不可以说这样的话,小鹿,你把东西给客人拿过来。”

角落的少女好似突然出现,她抱着几身长袍上前,脸庞看起来比双胞胎还要稚嫩几分。

她一边小跑着给众人分发门卡,一边小声道歉:“各位贵客不好意思,嬢嬢她只是太虔诚了,你们不要因为这个扣钱,明天天亮后就请换下你们的便服,异族服饰在我们这里太显眼了,有需要的话我会和你们一起去调查的。”

“好了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再去帮你们问问,三天后就是腾格热了,长生天会保佑每一个人的。”

妇人说完,就和少女一起离开了,其他人却没有离席。

“她俩都没有骗我们。”一直沉默的乌长苏断言道。

“但是她俩隐瞒了很多东西。”岁青接下了他的未尽之言,琉璃似的眼珠敛去光芒,品不出情绪。

“其木格都干,女,38岁,原在那伦勒草原牧羊为生,没有婚姻关系,和她的养女相依为命。养女常年体弱在家,很少见人,隔三岔五就要找医生,今年已有14岁。其木格都干接下这次的委托是为了筹措养女的医疗费。”靳无道在手机上操作一番,把妇人的信息从总部终端调出,对着屏幕干瘪地念了出来。

这份干巴的简历使她看起来和以往的接引人并无太大差别,愿意和掌灯人的送命生意牵扯上关系的普通人大多有一些走投无路的窘境,这次的妇人仅仅只是需要一笔钱而已。

世道在吃人之前从不会预告,所以人们病急乱投医。

四下寂静无言,久久传出声声叹息,不知是为了妇人的困境,还是为了任务的进程。

“我明天亲自去问他们的大祭司阿都普,”岁青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这次的事情很古怪,没必要把她们卷进来,都回去休息吧。”

“监管所什么时候才能派点靠谱的接引人来,以后别再随便抓人了,对大家都不好。”巴蛮蛮低声抱怨着,抱起两人的衣服向外走去,戚蛮蛮紧跟其后。

靳无道敲了一下巴蛮蛮的头,发出脆响:“慎言。”

“本来就是嘛老大,这都多少次了,情报处又不是吃干饭的。真是个草台班子!”巴蛮蛮回呛的声音飘远。

室内只剩下乌长苏和岁青两人,岁青目光炯炯地盯着乌长苏,他呼之欲出的话被乌长苏打断,“那个女孩不对劲,她出声前我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乌长苏难得主动地吐出这么长一段话。

岁青头顶跃跃欲试的光好像都塌了:“下班时间你快别说工作了。我想说的是,今晚你和我一起睡。”他打了个哈欠用下巴指指自己的门卡,随即站起身来。

乌长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咬牙切齿暗含羞愤一字一顿道:

“为、什、么?”

出力也包括这种力吗?!

岁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因为那只魇怕我,有我在就不敢靠近你,你想什么呢?”说完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不禁嗤笑出声。

岁青边笑边把自己的长袍塞给乌长苏,重新披上外套,掀开帘子走出去。乌长苏迅速挎上背包抱着衣服跟上,草原上的月又变得透亮。

“我想问很久了,你这个包里带着什么呢,紧张得要随时随地挎着,直接让司机送到房门口不行吗,房间号司机也知道。”

“武器,没有巴蛮蛮行李一半重,不费劲。”

“他那个是重的离奇,哪儿能和他比。”岁青和乌长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了天,多数是岁青发起的话题。

清冷的月光下,长发身影在前面走着,稍高些的短发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风里。

在月光照不见的阴翳之地,一道半人高的身影静静伫立。

翌日,蒙古包顶部透出的天光将室内烘得亮堂堂,直直地打在乌长苏脸上。被日光袭击的人蜷缩在沙发上痛苦地醒来。

见鬼,昨晚到底为什么答应他一起睡。

肩胛骨随着主人的舒展上发出“咔吧咔吧“的活络声,乌长苏坐起身抻了抻发麻的腿。

“嘶……”

“昨晚睡好了吗,”岁青也醒了,他带着笑的揶揄从身后传来,“明明在床上给你留了位置。”

乌长苏转头木然地看着他,目露凶光。

岁青别过头闷笑:“别这样看着我,一会儿我叫人搬个床进来。”那个短短的沙发放下乌长苏的腿都费劲,睡着着实委屈。

“我去找个……早餐,你先洗漱。”乌长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出门觅食去。太阳早已爬到了头顶,此时最多只能算是午餐时间。

昨晚乌长苏是和衣睡的,尽管姿势并不舒适,但确实没有受到噩梦侵扰,难得安眠。

少顷,乌长苏便端着奶皮子、卷饼和奶茶回到了房内,岁青已经换好了那件极具民族风情的长袍。

岁青那一身以蔚蓝色高领衬衫做底,外披白色右衽羊皮长袍,袍子缝着毛茸茸的边,看起来软乎乎的,袍长及脚,袍下露出一双牛皮长靴。岁青过腰的乌发半扎着,发尾稍卷,额发被梳到两边,鬓边垂下来两根小辫,一根绿松石长链妥帖地置于额头,耳畔坠着一条深色流苏,和挂于耳上的碎玉耳饰交相辉映。

岁青坐在沙发上指使乌长苏把食物放下,催着他去换衣服。

乌长苏的袍子比岁青稍短些,刚刚过膝,整体呈黑红色,下方的裤腿扎进马靴里,愈发凸显身形的修长匀称。

乌长苏换好衣服走出来,和岁青的目光对上眼,岁青叼着奶皮子怔怔地看着他,罕见地发愣。

乌长苏怀着几分言不明的恶劣,鬼使神差地快步迫近,微微压下腰:“你在看什么?”

岁青猛地推开他,泛红的耳尖在起身时擦过乌长苏的肩,疾步走开,只来得及匆匆留下一句:“吃完去外面汇合,今天先分头收集信息,你跟着我。”

飘动的幕帘落下,乌长苏脸上的情绪一瞬即收,事情的发展和他的预想相去甚远,他愈发猜不透岁青。那这失去店内阵法护持的岁青,命不久矣的岁青,明目张胆地引狼入室的岁青,杀还是不杀。

乌长苏背上了他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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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老板和他的免费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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