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站在走廊一角,语气压低,却难掩焦急。
病房内,顾沉静静躺在病床上,眉头紧蹙,哪怕沉睡中,似乎也在与梦魇缠斗。
宋辞靠在门边,神色复杂,像在斟酌该不该说些什么。
宋辞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片刻,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我?”周宣一愣,随即笑起来,“不就送人回了个家?他不会是失恋了吧?”
他语气轻快,神态如常,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句“送人回家”在他人听来意味着什么。
他越想顾沉的反常表现,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仍在碎碎念:“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宋辞望着他,喉咙像卡着什么,说不出话来。平日里在职场里八面玲珑的他,却像个手足无措的新员工,被上级突然点名,无处可逃。
周宣仍旧嬉皮笑脸,“你早跟我说我就不走了,我又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
宋辞的脸色不经意的缓和了下来,看着他,那神色仿佛在说:你最好真的不是,他再次岔开话题,“顾沉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值班跟我说了他就是太激动,给了镇静剂,让他先睡一觉,走吧,明天再来看他。”周宣拍拍宋辞的肩,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
宋辞想阻止,却找不到措辞。他不知该怎么告诉这个无心的人,他最好还是别来了。此刻的顾沉,可能根本承受不了他的存在。
“真没看出来,咱们顾总还是个情种。”周宣笑道,“他这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宋辞低头,没有接话。
天上月,海底星,有些东西,不是身份地位换得来的。
第二天,宋辞推门而入时,以为他还在昏睡。
直到走近了,才看见那双布满血丝、毫无生气的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像失了魂。
顾沉早在药效退去时便醒了,那时候天还没亮。他就那样僵硬地躺着,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像是与整个世界隔绝。
“顾总,起来吃点东西吧,”宋辞尽量用平常语气,“蓉姨给你熬的粥。”
蓉姨是他从小的保姆。
宋辞把他的床摇高,又把粥递给他。
他接过,低头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碗。
宋辞正要劝他再吃些,门却突然被推开。
“好香啊。”周宣自然地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顾沉床边。
顾沉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他,接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眼神多了些锐利,却压抑着沉重得几乎溢出来的情绪。
“你不吃了吗?”周宣目光落在那盒香菇滑鸡粥上,像被什么勾住了似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控制不住的期待。
香味还在袅袅升腾,粥面泛着温润的光泽,细腻绵软的米粒熬得恰到好处,几乎看不出颗粒的分界。鸡肉切得不大不小,被长时间炖煮得酥嫩入味,混着香菇的鲜气,一口下去肯定软糯滑润、齿颊留香。
他凑近一点,眼神都发亮了。医院饭堂那寡淡得像白水的营养粥,他向来连看都不看一眼。可眼前这盒,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将他的心思全部勾走了。
“这不是饭堂的吧?”他语气带着不动声色的探寻,“你从哪买的?”
顾沉淡淡看着他,“你吃吧,蓉姨做的。”
那语气礼貌温和,嘴角还带着标准弧度的笑意,是那种从小被训练出来的得体微笑。
可在宋辞看来,却说不出的渗人,像一只披着人皮的凶兽,温顺的皮囊下暗藏着吞噬一切的沉默怒火。
“那我可真不客气了。”周宣自顾自走去厨房,特级病房设备齐全,他很快从消毒碗柜取来新的碗勺。
“你昨晚到底怎么了?”周宣颇有良心地关心了一句。
宋辞在旁听得头都大了,心想这人怎么连吃饭也堵不住嘴。
“喝多了,失态了。”顾沉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周宣瞥了宋辞一眼,笑着调侃:“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失恋了。”
顾沉闻言顺着周宣的目光转头看向宋辞,只是那目光意味不明。
宋辞顿觉肩头一沉,像有两道枪口一左一右直指自己。
顾沉微微一笑,随后缓缓开口:“昨晚玩得开心吗?”
病房温度明明恒定,周宣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不以为意地回道:“我刚把人送到家,就赶来看你,够意思吧?”
顾沉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是这次的笑意里,仿佛终于掺杂了些许真正的情绪。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像是得到了确认一般,他整个人忽然放松了下来,轻靠在床头,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哎,都是兄弟,说什么不好意思。”周宣笑着舀了一勺粥,完全没察觉这其中暗流涌动。
宋辞站在一旁,眉心拧紧。
午饭过后,无论宋辞和周宣怎么劝,顾沉仍执意要回公司。
刚踏入大楼,秘书便迎上前来,“顾总,这份文件得您签一下,下午要走流程。”
他点点头,接过笔,在第一页文件上落下名字。
他习惯用右手,但握笔的瞬间,指节不易察觉地颤了下。
宋辞站在一旁,眉头微蹙,却没有说话。
签至第三页,手指发力过猛,定制钢笔“咔哒”一声,从指缝中滑落,磕在桌沿,又滚落地面。
笔身瓷白,在地砖上滚动,发出轻响,最终停在一双高跟鞋前。
是陆琪安。
她原本站在文件柜旁取资料,显然没料到会与他不期而遇,她低头扫了一眼,然后静静地将脚向旁边挪了半步,像是在避开某件无关紧要的物什。
那支笔顺势又滚远了几寸,最终停在一个实习生脚边。
实习生连忙弯腰拾起,还用纸巾包好递到他面前,“顾总,笔。”
顾沉点头接过。
笔尖已经摔裂,墨水晕开,在地砖上渗出一团斑驳墨迹,如一场被打断的沉默,破碎又无法挽回。
而陆琪安,早已转身离开,步伐干脆利落,仿佛从未看见那一幕。
同事们都看见了老板的尴尬,大家纷纷默契地低着头忙碌着:
【顾总跟陆琪安吵架了吗?】
【她也太不给顾总面子了吧,以为自己是谁啊】
【顾总走的时候脸都黑了,大家今天工作小心点】
没有陆琪安和顾沉在的同事群里,消息正在疯狂刷新。
顾沉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外界喧嚣彻底隔绝,四下瞬间归于死寂。
他将那支摔裂的笔猛地丢进垃圾桶。
然后跌坐进真皮座椅,背脊紧绷,低头将脸埋进掌心,指节死死抵在额角。
他的手在发抖,旧伤火烧般刺痛,但都不及胸口那片翻搅撕裂的痛来得真实。
她真的……那么厌恶他了吗?
哪怕是一个陌生人,也不至于被她这样对待。
是因为,周宣吗?
一整个下午,顾沉坐在电脑前,没离开过。
四个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邮件、进度表、项目节点一字排开,他的右手戴着特制护腕,却仍旧在敲击键盘。
这几天,他强迫自己将时间填满。
会议一个接一个,谈判一轮接一轮。他几乎把所有白天夜晚都填得满满的,逼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但现在他的屏幕播放着陆琪安的直播。
他早在开播前十分钟就等在了直播间,一如既往,从不缺席。
屏幕的光亮投在他眉眼间,为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睛镀上了一层冷白的光。
“谢谢今天大家的陪伴呀,最后还有五分钟要准备下播了……”女孩的声音在耳机里轻柔响起,像落进心里的光。
顾沉手指一顿,才发现自己,今天竟然还没刷礼物。
他有些狼狈地调出面板,迅速滑动,点了一组玫瑰花雨。
金色光效一瞬洒满了全场。
他不敢被她看见,只有躲在黑暗中,才敢做着最张扬的事情,吸引她的视线在他账号上短暂停留。
他始终站在光影之外,以沉默的方式,将她的舞台,一点点点亮。
【WhisperingWolf打赏玫瑰*99】
【狼哥来啦!】
【哇!压轴登场!】
“咦,今天我们熟悉的‘哑巴头粉’来得有点晚哦~”陆琪安笑着调侃,语气里带着点顽皮。
顾沉呼吸微滞。
他明知道她只是顺着气氛说句场面话,却还是心跳漏了一拍。
可下一秒,她却微微偏头,眼神隔着镜头,仿佛在与他对望。
“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她语调忽然轻缓下来,像是一种迟疑中的关心。
他怔了一下,修长的手指顿在键盘上,喉结上下滚动,却终究没能敲下哪怕一个字。
“我有时候也会很烦,很想关掉一切。”陆琪安低声说道,像是和一个朋友对话,“但是,总有人在等着我,所以我会一直往前看。希望你也能走过不开心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是永远过不去的。”
话音落下,弹幕一时停滞,接着如雪片般涌出:
【琪琪今天好温柔呜呜】
【狼哥你听见了吗!你要开心点啊!】
【好治愈!qwq】
可顾沉一个字也没去看,他只是望着她的眼睛,那双平日里对他充满防备的眼眸此刻透露着认真的温柔,像是穿过无数人的注视,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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