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进去,别堵着门。”村长挥手驱赶围观的村民,其余人合力将担架抬进礼堂。
他们把人放在地上,水沿着他的雨衣流下,在地上汇成一滩。鼻子的血流似乎暂时止住了,但是脸上仍然挂满了血痕。
村民蹲下,小心地帮他脱掉湿透的雨衣,又用毛巾擦着他脸上的血迹和满身的冷汗。
村长拿着那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的手电筒,继续指挥他们帮他换上干净衣服,昏黄的光在他脸上跳动,显得格外苍白。
陆琪安没有看向那边,她听见他们脱那人的衣服窸窣声,但是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救人要紧。
“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呜呜,我不要跟死人待在一起……”害怕的声音响起。
村民们对这个不是来帮助他们,而是来添乱的人感到不满,在这种时候,人总是自私的。
“吵什么吵,闭嘴!”村长一声怒喝,礼堂短暂恢复了安静。
他帮那人盖好被子,便把手电关掉,整个礼堂再次陷入无边的安静。
直到光终于穿破暴雨,透过破旧窗棂,斜斜映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他长得好俊啊。”
“能有陆老师俊吗?”
村民们大胆地议论着,却始终不敢靠近这个突然在山里出现的陌生男人,像是怕沾染了什么晦气。
村长走近看了眼,他一整夜几乎没动过,安静得过分。要不是双唇仍泛着不合时宜的艳红,他都要去探探鼻息了。
看着他起皮的嘴唇,村长正在犹豫要不要叫一下他,而眼前的人突然皱了一下眉,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吵死了。”顾沉在心里骂道。
他一向浅眠,在家的时候从来没人敢吵醒他。他感到脑袋胀痛、四肢酸软,但更让他烦躁的是陌生嘈杂的环境,跟身上这件明显不是自己的衣服。
他睁开眼,目光在屋内扫过,破旧的天花板、简陋的垫子和昏暗的光线,令他一瞬间生出警觉。他快速在脑中搜寻记忆:对了,他翻山越岭、冒雨前行……最后终于看到了那所小学。
“你终于醒了。”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抬眼,一个皮肤黝黑、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站在他床边,皱着眉看他。
“我是这里的村长,你昨天晕倒在校门口,是我们把你抬回来的。你还记得吗?”
顾沉摇了摇头,忽然像是被什么狠狠牵动了神经般,沙哑开口:“琪安呢?”
村长一愣,“你说陆老师?”
“对,陆琪安。她在哪?”他猛地要起身,腿一动,全身酸痛便如潮水般席卷,他几乎是咬着牙撑起了上半身。
“顾沉?”一声熟悉的惊呼传来。
他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抬头看去。
“琪安。”他的声音微颤,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情绪翻涌。眼底雾意翻涌,霎时间几乎漫出水光。
他努力想站起身,却因全身乏力,膝盖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顾沉!”陆琪安神色一变,连忙冲过去。
他双手撑地,才没让自己又砸在地板上。却在抬起头的瞬间,看见她就站在面前。
她看起来瘦了,头发有些乱,眼底布着浅淡青色,一看就是这些天休息得不好。她眉眼中带着震惊与慌张,却也是分明的关切。
顾沉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怕眨眼就会错过,“我终于找到你了。”
陆琪安喉头一紧,语气发涩:“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他声音低沉,却裹着一层疲惫的沙哑。
她心里像被什么重重一击,一时语塞,脸颊热得发烫。
“你耳朵怎么红了,是不舒服吗?”顾沉紧盯着她,一本正经地追问着。
“陆老师脸都红了。”
“那当然啊,一个男人命都不要了来找她,换我我也感动。”
村民们低声议论,气氛却并未变得尴尬,两人仿佛与世隔绝,哪怕身处山区礼堂,周围嘈杂一片,他们也只看得见彼此。
顾沉这才真正打量起她来。她太瘦了,像是被风吹一下就会倒下的小公主。
而那位“小公主”正紧张地伸手扶住他,发现他不应声,眼神呆滞,便探了探他额头。
“好烫。”她皱起眉。
“徐老师,退烧药。”她对身后喊了一声。
顾沉却像没听见,只怔怔地盯着她的嘴唇。她一张一合地说着话,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那柔软的唇像是在勾他,撩得他心底燥热翻涌。
很快,退烧药和水被递过来。
这时,有人小声嘀咕:“水可不多了。”
陆琪安没理会,她目光落在面前这个像是瓷器般脆弱的男人身上,满心满眼只有他。
她翻开自己的包,掏出一块已经被塑封纸压得有些变形的饼,蹲下身来柔声道:“这里只有这种饼了,你先吃点,再吃药。”
她小心举着饼,没想到顾沉竟忽然低头,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像是某种近乎本能的依赖。
陆琪安一怔,觉得不合适想收回手,却又被他的惨状惹得不忍。
可他咬了一口后就皱眉摇头,实在吃不惯。
他眨了下眼,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他整个人僵住了,刚才的动作太自然,甚至有些,像在撒娇。
他被自己的反应惊了一下,神色陡然清明,试图坐起:“我的背包呢?”
他环视四周,很快看见那个被村民随手放在角落的背包。他刚要起身,却又因为失力摔坐回地上。
“你别动,我去拿给你。”
陆琪安很快将沉甸甸的背包拿了过来,顾沉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拉链。水迹从缝隙流淌而下,他却毫不在意。他把包倒过来,里面滚出几瓶水、几包压缩饼干、面包和泡面。
他献宝似的将食物推给她,嘴角微微向上,“饿坏了吧。”
陆琪安心头猛地一震,他都这样了,还是只想着她。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几位村民便围了上来。顾沉下意识将陆琪安拉到自己身边,整个人像只随时会出击的豹子,警惕地望着他们。
陆琪安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安抚他道:“没事的,他们都是好人。”
一位村民按捺不住问到:“你这些吃的哪来的?”
“我开的车上面,有救灾的物资。”
众人一听,眼神顿时亮了几分。
“那车呢?在哪?”
“撞坏了,在半路上。”
原本热切的情绪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陆琪安却听得心惊肉跳。她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脸和脖颈,生怕找到什么伤痕。
幸好,他看上去还完整。
这时村长走了上来,想确认车辆的位置。陆琪安收回视线,静静听着。
可顾沉哪里说得清楚?车祸之后他短暂昏迷,醒来时天色昏暗、手机也早已没电。他强忍身体的不适,在车上扒拉出能带走的东西,把背包塞得满满当当,然后靠着对导航的记忆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他不愿说得太惊险,只简短地道:“我手机没电,下车之后时间也记不清了。”
村长听完,皱着眉推测他这样的情况根本走不了太远,随即招呼几人结伴去山路上寻找那辆车。
陆琪安将背包东西都交给徐老师,只留下了一个面包,顾沉对于陆琪安的安排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她将面包递给顾沉,他顺从地接过,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她离他是那样的近,近到她能看到他下颌新冒出来的胡茬,他的头发不像平时那般整齐地梳起来,而是顺服地垂在额头,难怪他平时都把头发弄起来,这幅样子实在太不像那个雷厉风行的顾总了,反而像个听话的学生。
陆琪安忽然觉得他头发太长,快要碰到面包了,于是伸手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她倒吸一口凉气,“你的额头……”
顾沉闻声,下意识抬手去摸。
“别动。”陆琪安迅速拉住了他。
她的手指轻轻撩起他的头发,一块硬币大小的伤口赫然显露出来。边缘青紫,伤口已结痂,头发因血迹黏在上面,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剧烈的撞击。
“疼吗?”她的嗓音颤抖着。
他摇了摇头。
陆琪安起身,快步走向一旁,从徐老师放药的箱子里找出碘伏、棉条和纱布。她拿着棉条站在他面前,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最终还是请了徐老师帮忙处理。
她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指节紧握,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等徐老师处理完伤口,陆琪安重新坐回他面前。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伸手轻轻扯了一下他那件已经洗得泛白、甚至有些发透的短袖。
衣料下,那里,跟她之前一样,都有一道触目惊险的勒痕,但是他的伤势明显要严重许多。
“还有哪儿受伤了吗?”陆琪安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垂着眼摇了摇头,他怕她看见他眼中的欣喜,他喜欢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他想要要占据她的所有心神,但是又怕她太过担心。毕竟,她是那么善良的人,看见别人受伤也是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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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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