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帐篷里,听着雨水无情冲刷的声音。
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直到螺旋桨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是直升机?”
“哪来的直升机?没有接到通知啊。”
地上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乌云翻滚的天幕。
直升机螺旋桨击破雨幕,在上空盘旋片刻,等地面车辆清理出落点后,才缓缓降落。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地上乱成一片。
顾沉第一时间冲出帐篷,风雨将他打得睁不开眼,身上湿得透彻,宋辞打着伞追出来,却根本抵挡不住那狂乱的风。
连直升机都被风雨晃得轻微倾斜。
顾沉目光死死锁定那辆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飞机。
“气流不稳,飞不了。”飞行员的声音比外面正在下的冷雨都叫人寒心。
顾沉整个人骤然僵住。
下一秒,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飞行员的衣领,近乎疯狂地低吼:“你给我飞!多少钱你说!听见没有?你说个价!我要去找她!”
“顾总!”宋辞大惊,连忙上前死死将他拉开,“你冷静一点!你不能这样!”
飞行员挣脱后破口骂道:“疯子。”
“你要多少钱?一百万?五百万?你开口!”顾沉几乎是咆哮。
“五百万我也不能不要命啊,等天气稍微好一点吧,现在真的不行。”高昂的数字让飞行员的语气里也多了一丝犹疑。
宋辞赶紧将顾沉拽回帐篷,塞进一个角落的椅子上,不敢让他再在人前失控。
顾沉双手捂住脸,指节陷入发间,用力撕裂着头皮,却像感觉不到疼痛。
他恨极了这场雨,恨极了此刻的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走向帐篷门口。
宋辞神经一紧,连忙跟上,却见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那架直升机。
天色越发昏暗,直升机迟迟无法起飞,雨像是永不停歇般地砸下,豆大的雨水落在地上打出泥浆。
顾沉始终站在帐篷前,目光钉死在那架一动不动的直升机上,仿佛与它一同凝固。
他已经无法思考,只剩下一个执念:他要去找她。
“顾总,至少吃点东西……”宋辞将刚领到的饭盒连着筷子递给他。
“进山的路通了。”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死寂,照亮了他心中的希望。
顾沉猛然动了,他大步冲出帐篷,任由雨滴打在身上。
“你要去哪?”宋辞下意识拉住他。
他甩开宋辞的手,径直冲向一辆载满物资的皮卡。
下一刻,他拉开车门,钻进去,迅速反锁,动作快得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他要做什么?”
“快拦住他。”
惊讶和愤怒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宋辞追过去,猛拍窗户:“顾沉!你疯了?快下来!”
顾沉却不为所动,一脚油门,皮卡猛地冲出。轮胎碾过湿泥,溅起大片泥点,甩了宋辞一身,随后扬长而去。
“靠!”宋辞怒吼一声,转身奔向另一辆车。
人群顿时围了上来,制止他上车。
“我不是抢车!我们会赔偿……”
“赔什么赔?”一个男人气急败坏,“你知道现在一辆车有多重要吗?你以为有钱了不起?”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伸手推了宋辞一把。
宋辞踉跄了一下,声音发紧:“可是,我的朋友也很重要。”
这时,那个先前传来消息的人开口了:“路是修好了,但是随时有塌方和山泥倾泻的风险,现在根本不能走。”
宋辞一怔,心脏像被紧紧攥住。
那人又道:“你别急,路口现在有人把守,他们应该会拦住他。”
宋辞的电话不断打过来,顾沉直接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他沿着导航一路驶至山前,那里设立了路障,有几个人在把守。
他们从远处就向他挥手,示意他这里过不了了。
他缓慢开过去,那些人围了过来,等他们都走到了路边。
轰——!他猛地踩一脚油门,皮卡猛然冲出,卷起泥水浪花,冲了过去。
那几人被他吓得连连后退,有人怒骂:“疯了吧!”
“再往前就是塌方区,他想找死啊!”
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导航告诉他,这条是入山唯一的道路。
雨如注,冲刷着山路边缘,新修的水泥路早已被混合着泥沙的水流淹没。
车轮撕裂水面,浪花在两侧猛然炸开,皮卡在他的驱使下一路狂奔。
盘山公路犹如一条湿滑的巨龙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掩在云雾与暴雨之中,像是通向未知地狱的路。
顾沉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指节泛白。仪表盘的指针疯狂跳跃,他目光如刃,死死盯着前方模糊不清的路。
狂风席卷,山林发出诡异的呼啸。树木在风中歪斜、摇晃,像随时要被狂风暴雨撕裂。
一个急转弯后,轰然一声巨响,一棵老树倒下。
车尾灯擦着树梢掠过,惊险万分。
他在后视镜中看见,却无动于衷,他本就没有退路。
又一个弯道,他猛打方向盘,才绕过一块塌落的巨石,前方出现了穿着雨衣拿着铁锹的几人。
他们的车停在一旁,还打着雾灯。
他只能猛地踩下刹车,汽车在雨水与泥浆中拖行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堪堪刹住。
其中一人走到他的窗边,他打开窗,狂风裹挟着雨水瞬间拍在了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那人问他:“山下不是封路了吗?你怎么进来了。”
“前面过不去了吗?”他不答反问。
那人见他衣着不凡,一时间竟被他唬住了,老老实实回答:“路刚修好,但是前面随时有碎石落下,不能过去。”
说完他指了指悬崖上的石头,在这种风雨天这些风化万年的石头随时会剥落。
顾沉却像没听见,淡淡地关上窗户,一脚油门,继续前行。
那几人目送他离开,面面相觑。
“算了,能进来估计也是有人放行的。”
他们上车准备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带头的人看见自己放在车上的手机,竟然多出来三个未接电话。
顾沉对外界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他只知道,他离她越来越近。
他不敢想象她现在怎么样,他也无所谓自己怎样,他只知道他要去找她。
突然,一声巨响,多年的驾驶经验让他迅速踏下刹车,尖锐的摩擦声瞬间响起。
傍晚时分,陆琪安正啃着手中的饼。那是当地一种特产,外皮发硬,馅料很甜,但是方便保存,她已经吃腻了,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食物可选。
礼堂里刚刚恢复了一点生气,此前大家情绪一度低落。
后来徐老师找来器材室里给孩子们玩耍或者运动的拼接塑料垫子,才让众人总算能躺下来休息,身上的疲倦得到缓解,让他们的精神也变得好了一些。
但是晚饭过后,礼堂又渐渐安静起来,因为夜幕快要降临了,这里很快会陷入漆黑。
陆琪安侧身躺在垫子上,鼻尖是塑料的气味,刺鼻却带着一丝工业文明的安慰感。
突然,有人打破了这片宁静:“有人!有人来了!”
礼堂瞬间一片哗然。
“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你眼神不好,在校门口那边,快看!”
众人纷纷挤到了窗边,他们激动地看向外面的人。
“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可是他怎么就一个人?”
“是啊是啊,怎么没有车呢。”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但他们发现这个人似乎不是来营救他们的,他整个人包裹在雨衣中,连他的脸也隐在帽子中。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学校,像是不知道哪里飘来的幽灵。
虽然大家的愉悦被冲淡了,但是他们仍然好奇地看着那人的动作。
而那个人,在进来学校后,晃晃悠悠地走向了反方向,
村民们朝他大喊:“这边,这边。”
那人像是听见了,停下了脚步,确认了片刻后,终于转身朝礼堂方向走来。
陆琪安也忍不住好奇,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那人突然动作一顿,下一秒,他加快脚步,朝礼堂冲了过来。
他跑得太急,没走出两步,像是被杂物绊倒猛地栽下,整个人扑进了黄泥水中,脸朝下,一动不动。
这一幕太突然,围观的村民顿时发出惊呼。
“快救人啊!”有人大喊,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别吵!”村长厉声喝止,随即指了三个壮年,“你们几个,拿上担架,跟我来!”
他一手提着手电筒,一手打着伞快步走向那道倒在泥水中的身影。
水中那人一动不动,半边身子已经陷进水里,他们连忙将他翻过来,雨帽落下,入目的是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鲜血不停地从鼻腔涌出,顺着脸颊与唇边流淌,与泥水混作一体,衬得白纸般的人脸更加触目惊心。
“醒醒!”村长低声拍了拍他。
那人没有丝毫反应。
“抬回去!”村长沉声。
几人合力将人放到担架上,那个人似乎完全没有知觉,手无力的垂在担架边,雨水沿着指尖滑落。他们抬着担架迅速往回走,那鲜红的血藏在黑暗中滴落了一路,最终没入湍急的水流中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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